第三十三章 柳川上神 (第1/1页)

    寒山严阵以待已久，当日却并无异象，苦等了半日的弟子丝毫不敢松懈，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要警惕其下的惊涛骇浪。

    菡心这一整日都心绪不宁，眉心隐隐作痛，几番揉捏舒展都不见好，弟子见了也只以为师尊是忧心过度，故而眉头不展。

    这样的担忧直到日中变得更加的强烈，那一份不安充斥着菡心意识。

    再也不能坐以待毙，菡心推动法力开始演算，神识在下天界的舆图每一处游过，并不见丝毫不同。

    正诧异之际，命理石上红光一闪，菡心若有所思，法力一转，开始在识海中寻找阴虞的踪迹。

    人间北方正是凛冬季节，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大雪几日，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层苍白之中。

    今年的天气极端寒冷，这雪像漫无尽头似的下个不停，时至傍晚，山中的屠夫提溜着好不容易才捕到的兔子，打算回家给妻儿炖一锅热腾腾的羹汤暖暖身子。

    傍晚的山路更加难行，加上大雪的欺压，越来越难辨别方向，屠夫抬头去寻北斗星的方向，下一秒瞳孔就映上了一个巨大火球的模样。

    一颗星星正以惊人的速度急剧降落，屠夫颤着双腿，紧张得连步子都迈不动。紧接着，整座山都变成了一片荒焦之土。

    再看天上，轻薄云层的遮掩之下，仙首和魔尊正两方对峙，斗法之间，溢出的灵力落到地上，于渺小的人类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不曾想，你竟卑鄙成这样。”阴虞的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将月野等人从南边缠斗到了北边已花了不少力气。

    月野并不恼，道“魔尊，你这是在多管闲事。”

    “我乐意。”阴虞环着双手，倨傲地俯视挂着恶心的笑的月野。

    月野真不愧是众仙之首，方才只一点灵力没收住，霎时就将那座汕头平了，再这样下去，人界非得化为荒野。

    他倒不是特别关心人类的死活，只是菡心将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看得太重，若是叫他知道，他大抵是没法活了，所以他得想办法把月野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引出人界。

    月野的笑容不变，道：“那就奉陪到底了。”

    阴虞在人间，而且还受了点伤。推算出阴虞情况的菡心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当即就交代好弟子严守寒山，自己则往阴虞处赶去。

    刚出寒山，菡心便看到山门外站立着一个青衣仙人。

    他一幅病容，身子消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看到菡心出来，他点头致意，含笑道：“你出来了。”

    菡心看清了他的面容，当即就愣住了。

    一脸病容微笑着站在他面前的，竟是百年前就已陨落的柳川上神！

    “如你所见，是我。”柳川拢着双手，像是很怕冷，话音都有些打颤。

    柳川是上天界的三大上神之一，在两百年前突然消失，月野给出的说法是柳川到极东之地采摘灵植，触到了东海地的禁制，不幸陨落。

    这个说法在当时其实有些牵强，但柳川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渐渐地，众仙也就淡忘了此事，谁曾想，柳川现在又出现了。

    “当时陨落的是晖容，他因与月野观念不和，一气之下只身前往极东之地，寻找鲲鹏的遗体，和采扶桑树枝，想制聚魂灯，救活战死的神仙和人类。”

    在东边，比混沌之地更远的地方，有一块极东之地，相传那里是旭日诞生之地，扶桑神树在此扎根，鲲鹏的遗体从北顺水而下，飘到东地成为扶桑神树的养料。

    “月野只和他们说晖容闭关静修，实际上晖容早已以身殉道。”柳川牙关发抖，再说到晖容的时候，更是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晖容上神？”菡心紧皱眉头，似有条线在脑海中渐渐明朗起来。

    晖容与月野是一起诞生在天地之间的神明，与其他人不同，他们由天道化生，一人得月华之灵，得名月野，一人承旭日光泽，得名晖容。

    他们在天界相伴了上万年，晖容心系世间万物，常常游走六界，救下了许多人，月野因为晖容的忽视，渐渐萌生了心魔，哪怕是后面成为了仙首，也难以抑制，原本一尘不染的心变得复杂又肮脏。

    明明是最亲密的双生子，却生了间隙。

    柳川至今都还能想到晖容最后一次来找他时的模样。

    那时晖容沉着脸，坐在树下一言不发，柳川轻声安慰他：“你不必过于介怀。”

    晖容和柳川素来交好，说起话来也不拐弯抹角。

    “月野他这次未免太过了。”晖容咬牙，他方才与月野大吵了一架，眼睛现在都还泛着一丝血红。

    “嗯。”柳川颔首。

    他们三人同作为上神，司掌着世界的规序，可月野却不知什么想法，硬生生断了一众人的生路。

    他何止是拒绝了菡心送他们进入往生轮回的提议，他是从始至终都漠不关心地看这场闹剧，若不是晖容率先察觉，月野竟就想这样放任自如下去！

    “听说菡心为了救他们，伤了灵根也无济于事，怨气积累得太多，人间便容易大乱，月野此番做不可取。”说到月野时，晖容更加眉头紧皱。

    “柳川，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月野了，但我不能看着他这样，等我去极东之地找到法子，将这事解决了，再回来同月野好好说。”

    柳川和晖容最后一次树下饮酒，晖容絮絮叨叨说起从前，他说他会尽力把月野的想法转变回来，大不了不当这上神了，他想说服月野，和他一起做一个散仙，就像一万年前，他们初生于天地时一样。

    柳川也支持他的做法，并且告诉他，去极东之地或有法子可解。

    与晖容的间隙，月野心魔再生，后来晖容一时不慎，在极东之地受了重伤，没来得及回来就陨落了，让月野更加变本加厉，再难回头。

    月野将柳川囚禁在北地的冰川之下，消沉了些时日，想找个借口收拾菡心的时候，却发现他比柳川更加难搞，再过些时日，菡心被阴虞掳走，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恨你，或者说他恨我们，他把晖容的死怪罪在我和你身上，大概是因为，那场战争因你而起，而我告诉了晖容，极东之地有鲲鹏的身影。”柳川的身影渐渐变淡，菡心也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位上神，是真的快油尽灯枯了。

    “我推算出六界必有大乱，我猜测是他，所以我必须得来。菡心，你并没有错，往日你不愿到上天界，我和晖容还惋惜无比，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重要的不是身居何位，而是无论在哪里，都不要失了本心。

    菡心缄口不言，两百年前的因果弯弯绕绕，最后竟再次报应在他们身上。

    柳川扬起一抹苦笑看着天上，日光布泽世间万物，其中恍若有人影，是他最熟悉的模样，他喃喃道：“来日再见。”

    又一位上神陨落，天道降下九道轰鸣天雷作为哀悼，菡心看着手里柳川托付的东西，将它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