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真心 (第1/1页)

    万俟珂又在公主帐后凌迟雪地草场。女王之怒，雪崩草折。

    “阿珂！”谷辰安出门就被冷风吹透了，她紧咬牙关追寻万俟珂而来，见她怒气冲冲凭空挥鞭，微怔，急着赶过去，唯恐她弄伤自己。谷辰安迎近，奋不顾身去抢她的鞭。万俟珂不肯，旋身背过，抬肘阻碍她多手。

    “你不要管我。”万俟珂还在甩鞭子，她的气不平舍不得施加给谷辰安，更加不能够任性施加给旁的谁，她就只有愧对这片熟悉的草地。

    哈气成冰，万俟珂倔着声，忍着哭腔。谷辰安听闻更是心疼，上前越过她身侧去勾她飞旋半空的鞭尾。

    “你做什么！”万俟珂花容失色，赶忙收鞭。鞭绳垂落凌乱雪地，她上前追问谷辰安是否有伤到。

    “冰天雪地，你这样穿单衣跑出门，与光裸无异！”

    “谷辰安，你是傻的吗！”

    “对不起。阿珂，对不起。”谷辰安将她拢入臂弯，怀抱着她感受到心安与温暖，“我辜负你一片苦心。你打我吧！”

    万俟珂推抵她，拉起她臂弯扯她回去。谷辰安乖顺追随。黛莉冷眼旁观，将那截子细鞭仔细收起来带走。

    “阿珂，我不知这是你的心意。我……我今日溜去了军医营。”

    谷辰安伤未愈，若受风寒更添病痛。万俟珂讨厌她的不解风情，她的刻板念经，却又舍不得真不管她。万俟珂将她掖回被子里，为她添汤。寒着脸听她狡辩。

    “我的战友，去时三千，归程之人不足一半……是我冒进。”

    “是伏州告诉你的？”万俟珂凝眉，她不该让伏州如此顺利见到谷辰安的，只会让谷辰安徒生疲累。

    谷辰安垂眸，“我百死不足以偿还死去的战友，我愧对他们的亲人。”

    “若不是我，他们好端端回去如期与家人团聚。”

    “刀剑无眼。谷辰安，你也险些命丧当场！”万俟珂将汤碗重重撂下，红着眼睛大声辩驳她，甚至想要骂醒她，“难不成你是初上战场，初见死伤？沙场冷血，有去无回，马革裹尸，还有那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你没听过吗！”

    “我知你纠结什么愧悔什么，你领兵背袭西夏人，是为的是我鲜卑部族。我已修书给我姨母拓跋女王，陈明前情，以及与大燕修好之意。为表感激，我向你们大燕元帅备好了书信。遇难将士抚恤银由我鲜卑部承担。若有机会，我也会亲赴大燕探视勇士亲眷。”

    “不止这些。王上还传令要提前举办花神节。为给您这位王夫大人正名，这可是赏赐你们汉人重大恩典！”黛莉就在纱帐之外候着，咬牙切齿道。

    “黛莉，你今日话太多。”不用多想也知道谷辰安何以单衣追出帐子，必定是黛莉多嘴说了什么。万俟珂当即维护谷辰安，厉声斥责黛莉，要她出去候着。

    风雪天凄冷，这也是对她犯上的惩戒。黛莉应声领命而出。

    “不关她的事。我还应该感激她。否则我要一直辜负你。你为我劳累，受惊……可有受伤么？”谷辰安急着问她。被万俟珂捧汤碗堵住嘴。

    谷辰安只有顺她意，提心咕咚咕咚吞咽大口，夸赞美味。旋即又追问，甚至动手寻找她手部腕部。

    “伤在心口。”

    心口何等紧要！谷辰安急着为万俟珂解袍衫，拉开衣襟，见她心衣完好，毫无异常，微怔，抬眸。

    “谷辰安，你只为你的家国着想。只惦念你的兄弟姐妹，从不问我。你为鲜卑仗义拔刀豁出命去，这份情这片恩是我、是我部族亏欠你们的。”

    “可你冲锋陷阵不畏死生想过我吗？你未曾转醒那几夜，我噩梦连连，我甚至不负责任不计后果去想，想着宁愿西夏铁蹄来袭，与我全族拼刀枪。我宁愿你身上的伤伤于我身上！”

    “你省得我从尸山找到你而你半字言语后昏死我怀里那时我的心痛吗！”

    “我想要毁天灭地，我想要随你去了。”

    “我的摩敦病逝，父王遇害，心爱之人又倒在面前，我如何撑得下去……”

    “你醒来了。将我从黑夜里捞起来。我很担心，你下次会否依然如此舍命不顾。谷辰安，你还有师傅师娘不是吗，你还有我……”

    万俟珂双肩颤抖，她的手紧攥着谷辰安的，低垂眉眼遮掩满面伤情。可她的泪珠无休无止砸在手背上，谷辰安捧起她脸为她擦泪，愧悔至深，直视她泪眼，眼底同样是模糊一片。

    “阿珂，对不起。是我愚笨，从不知你心意……我有负于你。”

    再要她悔下去只会会说出早知如此不若不仓促成婚的鬼话来，万俟珂翻掌心遮掩其口，倾身靠进她怀里。

    “谷辰安，身为将军，你一马当先，又体恤将士。身为人臣，忠君爱国。身为人子，孝敬师长。身为爱侣，你记住我的话。”

    “若无你，万俟珂绝不独活。”

    “我不是逼你。只是要你知道。只望你冲锋陷阵之时竭尽全力爱惜自己……”

    “你爱护自己，便是爱护我了。”

    谷辰安低垂头颅，倚着万俟珂哭得情难自己。窗外风雪呼啸，灯火随之飘摇。万俟珂抚摸谷辰安后脑，吐出浊气，为她重新添汤，“天凉，喝汤吧。午后，伏州与阿羽同我去狩猎，她们带回的猎物想来犒劳族民了。你的兵马也不会错过的。”

    谷辰安因为她的话，深深羞愧难当。她嘴笨，什么话都说不出，紧抱着她，以表真心。

    如此也正是万俟珂渴求。

    “今日好累。你抱我睡吧。”

    烛火也收益早歇。风骤雪急，公主帐的一方桌床，一双人温存。

    谷辰安紧搂着万俟珂腰肢，第一次做了个不切实际的美梦。她与她共乘仙鹤畅游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