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1）奥利亚-挑选祭品 (第1/1页)

    奥利亚坐在他的王座上，拄着从不离手的权杖，神圣的白色绸缎蒙住他的眼睛。

    “奥利亚陛下，今年有二十三个祭品候选人。”众议团神官领着一队健壮的青年走来，凌乱的脚步声停在高台之下，神官向高台上汇报。

    祭祀的场地空旷且安静，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里只有高台上的少年王和高台下的另外五个神官。

    米修斯排在队伍里，不前也不后的位置，和队伍里所有好奇而大胆的人一样，用僭越的仰视目光打量着王座上的少年王。

    他的王座摆在高台中央，周围没有布置任何仪仗，也没有护卫队，留出一片空旷的场地给这二十三人落足。

    少年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座活的雕像。明明是这样镇静自若的表现，米修斯没由来地替他感到一丝不安。

    “如果我制造混乱杀了他，他在预言到自己的死之前会从王座上下来吗？他会跌跌撞撞不辨方向地逃跑吗？”米修斯打量那把方正简朴并稍显狭窄的王座，两侧的扶手就像囚牢的墙壁，一旦走到他的面前，瘦弱的少年王就会被困死在其中。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随身携带的混乱之匕为他捏造的臆想。混乱之匕在佩戴期间会不停地扰乱主人的心智，扭曲和放大负面情绪，他需要时刻留心辨别自己的想法的真伪。

    祭祀仪式在米修斯分心时已经悄然开始。神官每报一个名字，队伍头部的人就会走上高台，在少年王面前悄无声息地走过，最后站到台上早已排演过的位置。

    “播种人教派。”

    “裁决者教派。”

    米修斯肆无忌惮地盯着少年王，直到听见神官喊到自己，“公证人教派。”

    米修斯迈步上高台，刺杀、意外、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目不斜视地从少年王奥利亚面前走过。

    就在他将要走在自己的位置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今天第一次响起的声音，“公证人的信徒，你到我这里来。”

    是奥利亚。这个已经像摆设一样参加过数次祭祀的少年王，忽然打断了仪式的进程。

    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米修斯折返回到奥利亚面前。这时他们靠得足够近，他只要伸手就能把混乱之匕插进奥利亚的胸口。

    奥利亚又不动了，他明知道米修斯已经站到他面前，却像是故意想给他一个践行杂念的机会。

    米修斯忽然感觉到如芒在背，那是六位神官具有实质性威压的目光。而身前，是近在咫尺的少年王，绸布遮住了那双能够看见未来的深绿色眼睛，奥利亚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米修斯身躯投下的阴影里。

    难以抑制的笑意从米修斯嘴角升起。

    奥利亚等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公证人的信徒，你是否对前路心怀迷惑？”他试探着将手向前伸，将要碰到米修斯的腰带时，被米修斯握住。

    “陛下，我的心从不陷入迷惑，它效忠于你。”米修斯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贴着剧烈的心跳，再偏上一点就会碰到被捂热的匕首。

    奥利亚的手指微微蜷缩又放松，可他没有试着把手抽回去。

    他不记得我了。米修斯并不意外，未来和过去，得到一个就要失去一个，这是数年前在公证人的监督下，少年奥利亚和时间旅人进行的交易。奥利亚得到了未来之眼，代价是长期记忆的能力。

    未来之眼能看到数年后的未来，却穿不透神官请守夜人打造的黑幕眼罩。只有在众议团投票通过时，他才被允许短暂解下眼罩。

    奥利亚却并不反感被当做工具使用，对于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来说，未来对他的意义，并不比现在要宝贵。

    米修斯对奥利亚的想法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他终于找到了能割断黑幕眼罩的混乱之匕，他要带走奥利亚，让他美丽的绿色眼睛重新看见鲜活的阳光。

    米修斯握紧了奥利亚的手，另一只手准备打出信号。接应人阿列罗就藏身在法术极限的一公里外，只等米修斯发出信号就使用帽子戏法将两人一起转移。

    “祭品，跪下。”奥利亚突然说道。

    米修斯的理智还没来得及反应，携带律令的话语就压迫着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奥利亚的王座面前，两只手也自然下垂贴在身侧。

    律令是特鲁西尼亚王室从诸神手中被授予的权柄，当律令内容在权柄范围内时，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生效。使用律令的代价也遵循等价交换原则，奥利亚很少动用它。

    高台上下的其他教派候选人却都一片哗然。律令一出，已经是提前选定了今年的祭品。

    “开始下一环节吧。”奥利亚靠着椅背，懒散地说道。

    六位神官对视，迅速达成了一致。祭品来自哪个教派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他们愿意服从奥利亚的权威。

    没被选中的祭品候选人全都走下高台，二十二人绕着高台围坐，坐的位置非常巧妙，他们往高台上望去，恰好看不见王座，只能看见六名神官合力竖起的高大绞刑架，一条绞索已经悬挂在上面，在风中微微晃荡。

    特鲁西尼亚王国一年一度的秘密祭祀，国王会从众教派的信徒中选出一位他最看好的子民，请求他所信仰的神灵为他赐福。如果他得到了神灵的认可，神灵会赐予他部分地上代行者的权柄，并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保佑特鲁西尼亚。

    如果失败，神官会把死去的祭品从绞索上放下来，就地安葬。

    台下的二十二人都是各自教派中的虔信者，他们非常愿意借国王的手得到一次亲近神的机会，可台上被选中的那个却是唯一一个抱着其他目的混入仪式的浅信徒。

    几分钟前，躲在一公里外的民居里时刻观察着现场的阿列罗在米修斯折返时就发现了不对，直到看见米修斯并没有打出手势信号，反而跪在奥利亚脚边时，帮助过他多次的战斗直觉令他立刻发动了帽子戏法。

    他是杂耍者教派的祭司，杂耍者这位神领热衷于玩乐，从不吝啬向自己的信徒分享权柄，帽子戏法这个法术是杂耍者教派每位祭司都掌握的本领，瞬间就能完成位于等边三角形三个顶点上的物品的空间轮转。

    阿列罗已经提前在另一个放置好了一束风尾草的根茎，在原本的计划中，那里将是米修斯将带着奥利亚逃避追捕的起点，而风尾草根茎转移到阿列罗当前所在的房间里，阿列罗房间里的预存火焰魔法被转移到祭祀现场并自动触发。

    在所有人眼里，米修斯和少年王将消失在火焰魔法中，一切迹象都指向魔术师教派，他阿列罗则会在一间看似与事件完全无关的民居中功成身退，不会惹上任何麻烦。

    至于国王被俘是不是一件大事？杂耍者非常乐意欣赏这样的戏剧，这也是阿列罗和米修斯一拍即合的原因。

    可阿列罗没想到的是，帽子戏法发动后，屋内忽然燃起了一阵火焰，将凭空出现在火焰上方的风尾草根茎烧了起来，而米修斯还留在祭祀现场。

    如果阿列罗能听见祭典现场的声音，他就会意识到是奥利亚发出的律令阻碍了帽子戏法，米修斯需要完成他作为祭品的任务，才能被律令释放。

    但现在阿列罗来不及关心祭祀现场的米修斯，他立刻从旁边拉过一床被子扑在已经烧着的风尾草根茎上，手忙脚乱地将火焰扑灭。

    一场失败的杂耍表演！阿列罗恨恨地收回被火烧过后效用大打折扣的风尾草根茎，悄悄离开了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