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下弦月（2）-3 (第1/1页)

    奥林从浅眠中醒来，懊悔自己怎么在吃夜宵时睡着。古伦希德打着呼噜，小小的rufang在红发的映衬下呈现不设防的引诱，唇上的油脂浮动饱食的快乐。好在奥林痿了不是一天半天，他给对方盖上毯子，起身返回漆黑城堡的卧室。

    卡拉斯依然未眠，见奥林回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再慢悠悠地踱到奥林身边。奥林知道卡拉斯想为他脱去外套，就抬起双臂。卡拉斯点点充满灰尘的外套，那脏兮兮的衣物就从奥林身上脱离、自动挂到衣架上去了。

    “猫猫球送来的rou干好吃得很……”

    卡拉斯从后抱住奥林，扭猫一般轻柔摇晃起来：“是祭司们制作的新品，我尝过，很喜欢。”

    “啊，嗯……”

    “下星期去神殿地下图书馆一起吃，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卡拉斯抱起奥林，慢步前行，这让他的怀抱摇摇摆摆、两人宛如沿岸漫游缠绵的轻舟。奥林抱住卡拉斯的脖子，不怀好意地遮住对方的视线，期待两人摔成脱缰的“小马驹”。当然，他的愿望未曾得逞，卡拉斯继续摇摆，奥林觉得自己化为液体、在温柔乡边缘昏昏欲睡。为了避免睡着，他强打精神问了一句：

    “要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卡拉斯贴在奥林耳边：“’容器‘货真价实，扎哈德有了一些成果。”

    “哦，嗯……”

    “这么漫不经心的嘛？那好，扎哈德带我’见’了你的一位故人。”

    奥林不是很关心扎哈德的研究，因为死亡在他看来属于古典魔法的领域，对眼下的战争没有直接用途。尽管如此，他还是允许扎哈德进入他的藏品库，以寻找能填补研究之物。奥林的藏品之中有名为“贤者之手”的大量遗物，正是艾洛温诸位知名魔法师生前遗留的残肢。使用它呼唤灵魂，想必是最合适的媒介。

    奥林打了个呵欠：“是哪位前朝魔法师？”

    卡拉斯亲亲奥林的脸：“算不得前朝，你见了就知道。”

    这话让奥林的脑子转动起来，艾因的统治持续了二百余年，这期间就职的魔法师可多去了。他在脑内穷举不停，而他不是机器，所以短时间的计算运转消耗了过多能量，他软绵绵地睡去，仿佛一只在船底吊床上晃荡的猫，舒舒服服。

    扎哈德的研究室位于漆黑城堡中间，其中的物件也不繁复，以书籍为多，所以看着不像死神的魂场，倒和普通的房间没什么差别。

    卡拉斯抱着奥林挤进门去：“我们来了。”

    门应声而开，一阵rou香飘来，奥林打个哆嗦，睁开眼睛。扎哈德在桌子一侧大口吃饼，饼是米亚德常见的卷饼，边缘露出了白花花的烤rou。扎哈德对面坐着一位身着长袍手持魔杖的飘忽灵魂，魔杖虽然比真实的模糊透明，倒也能看出原本的形状是玫瑰、材质为黑铁，正是艾洛温首相的证明。魂灵歪歪脑袋，半透明的苍老脸庞上有烧伤的疤痕。

    奥林从卡拉斯怀里跳出来，拔腿就跑，奔跑证明他想换个地方说明事情，而不是直接逃跑。卡拉斯理解这意思，就捏着奥林的尾巴、对着房间里的死神和灵魂露出敷衍的礼节笑容。他微笑着，房间内的人物也回以礼貌的微笑，假装不知道他和那个恼人货是配偶。卡拉斯保持着怪异的体面被拖出门外。

    奥林关上门：“吉米有的是’故事‘……他没有抱怨我吧？”

    学徒时代抱住独角兽玩偶睡觉实在是太难堪了！

    “没有呢，”卡拉斯挠挠手中尾巴。

    房间内传来骨头敲铁锅似的的闷响：“本官有幸得见两位神灵，求教魔法的奥秘和治国的经验都来不及，哪有空想你上学时干的好事？”

    奥林脸色苍白，一把揽起卡拉斯的手臂往走廊深处去。等到周围无人无魂，奥林才放开卡拉斯的手臂，把先前从牢里捞古伦希德的事和盘托出。

    卡拉斯又摸摸尾巴：“我明白，死里逃生就让你竭尽全力了。”

    奥林苦笑一声，倚到墙上，细微的灰尘吸附上他的外套。这话让疲累和虚无得到了理解，心灵的理解几乎抵消了rou体上的疲惫，但精神还是支撑不住。

    “帮我应付应付他们……都是熟人，理由不用太冠冕堂皇。”

    卡拉斯抱了抱奥林：“你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吉米，是不是？或者说，不止是吉米，还有我不在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奥林呆滞片刻：“也许吧，我没想好。”

    卡拉斯再揉揉奥林，这才松开尾巴。奥林也回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直起身往青色天际线的搭乘处去，那里有值夜班的魔兽猫。如果他留下来、跟着卡拉斯回到扎哈德的研究室，他会听到卡拉斯的完美借口。

    “各位，奥林这小猫又受惊拉稀了，众所周知，他今夜不会出来啦……”

    两神一魂大眼瞪小眼。显而易见，奥林开溜，他们失去了相互链接的纽带，就连开口也变得无比困难。

    “亲王殿下不在啊，我们好像也没了讨论的理由，”扎哈德说，倒是没显得多丧气，更多的是一种临时检查临时撤销的轻松，“吃饼，吃饼。”

    卡拉斯回到座位上，吉米晃晃魔杖，热气腾腾的饼躺在瓷盘上、随着刀叉大张旗鼓地摆在卡拉斯面前。

    “前首相吃什么？”卡拉斯问。

    吉米指指自己面前的玛瑙杯，杯中烟气升腾。卡拉斯瞥一眼就知道那杯中是“朝露之雾”，是神话时代灵魂的美餐、需要死亡魔法调和的神秘，与世间食物并不相同。吉米点点杯子，雾气就漂浮而起，遮蔽他的面容，从鼻腔沁入。

    “这就很好。”

    这样一来，列位都有自己的饮食。然而无法谈论魔法也无法谈论纽带，遗留给房间的就只有静谧。

    卡拉斯从中间切断卷rou饼，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既然齐聚在此，不如探讨我们之间的共同之处吧。”

    话题巧妙。扎哈德吃掉刀叉上的饼，又卷了一块蟹rou：“大概是怎样的共同之处？”

    “我们都喜爱过奥林这只小猫吧？”

    扎哈德点头。

    雾气飘散，吉米露出脸：“称不上喜欢，他太麻烦。”

    卡拉斯发出悠长的“哦”，与他平时的直接和隐忍相比，这声“哦”充满酸气。想想在泡影之塔的梦吧，一声“哦”宽容多了。

    “照料我们家奥林不过是皇帝陛下的任务罢了，对吧，前首相？”扎哈德小声咕哝，“你在世间的存留可是捏在我手里哦，好好斟酌回答，不回答也行。”

    这番话下来，是谁都闻得到边境之王后宫里的偏爱气味。

    “咳咳，如此一来，我明白了，”吉米xiele气，“那么，试问另一个共同之处……各位都与奥林有过借贷？”

    问题切题且客观。卡拉斯笑着低下头，大啖卷rou饼。他还是赛特勒姆魔法师时，曾向奥林借过魔法研究的费用，还款到期时偷偷多付利息、因此违反契约，被奥林追着骂了数日。

    “泡影之塔的学徒经常相互借钱，奥林向来不按时还。”

    吉米说着，雾气再度弥漫，甚至卡拉斯也感到有滋有味起来。

    “还能这样，”蟹rou从银色叉子上滑落，扎哈德以餐刀支起饼，不慌不忙接住蟹rou，“我在宫中的开销可不算借贷。在宫外的话，出行前魔偶就会给我送来装满铜币的钱包……”

    吉米对扎哈德挤挤眼睛：“享受成熟的金钱之爱，实乃幸福！”

    扎哈德用余光瞥瞥卡拉斯，得到礼节性的宽容微笑。

    “那么，轮到我了，”扎哈德用刀叉把蟹rou卷进饼里，“各位必定有一共同之处，才汇聚一堂。大家肯定都和奥林亲热过吧，是吧？”

    短暂的安静之后，研究室里爆发河流入海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