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亡（1）-1 (第1/1页)

    “……至尊贤者在至高神降临之前于米亚德所行之事，吾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魔偶书记员停下记录，低垂眼眸。扎哈德微微一笑，而奥林只是摇头，浑厚的声音令他头疼。面前的蛇身神灵实在让他不快，按道理留在米亚德的外神归卡拉斯管理，然而这般对谈还需要他在场，实在烦人。

    “感谢，歌尔刻图卿。”

    卡拉斯说着。奥林随之使了个眼色，一只魔兽猫跳出来，奉上一枚红色星石戒指。

    “这是’容器’，也一并归还。”

    歌尔刻图接过戒指，郑重戴上无名指，他的十指有常人两倍的长度，所以那戒指看起来孤零零的。当然，从破烂泥淖里被挖出来的时候，他身无长物。

    歌尔刻图起身准备离去，却停下蠕动的鳞片。

    “容吾再次感谢，新晋的死神……”

    浑厚的嗓音让奥林耳鸣起来，他赶紧摆摆手，打断了死而复生者的发言。

    “行了别客套了，你的鳏夫还在家里等着。”

    歌尔刻图再行一礼，退下。卡拉斯也带着魔偶书记员离开，两人不分你我，而外神的证言需要谨慎处理。

    会客厅在黄昏之中恢复寂静，奥林踱到落地窗前，向外眺望。漆黑城堡的大门闪烁着蛇尾鳞片的华光，另有两个影子，正是歌尔刻图和文塞尔。重逢的嚎哭不比厅堂上的发言，从远处传来，堪称震耳欲聋，奥林不由想到城堡遭到文塞尔袭击的某天。

    古伦希德恰到好处地从旁出现，连拖带拽把两人弄出门去，奥林的耳朵这才消停。他看着歌尔刻图和文塞尔上了马车，往智慧圣树公馆的方向去。

    与此同时，扎哈德冰冷的手揽上奥林的背。奥林回以拥抱，他习惯扎哈德寒凉的身躯，凉意让他的思考更为清明。

    “歌尔刻图的证言你信多少？”扎哈德问。

    “他很糊涂，我担心他说的是戈尔想让我们相信的，毕竟戈尔在宫中就没什么朋友，出来服刑，这里的神和人他肯定都看不上。”

    奥林念了句咒语，窗帘自动合上，遮蔽他们的身影。

    “比起歌尔刻图，我更担心文塞尔。还好你成功地把歌尔刻图唤回人间，否则，估计在对付戈尔之前，怕是先要处理文塞尔的叛乱。艾因在这里，简单的叛乱都会变得很麻烦。”

    扎哈德拈起奥林的衣领：“为什么文塞尔会在皇帝陛下莅临时发动叛乱？”

    奥林笑着没回答，惊动皇帝才称得上合格的叛乱吧。想到叛乱，就想到公务，想到公务，奥林不由自主打个呵欠，眼皮渐渐沉重下来。

    扎哈德俯下身抱起他：“坚持到回卧室，不然会着凉的。”

    奥林搂住扎哈德的脖子，在对方肩头上打起盹来，仿佛颠簸的脚步也是平稳的床铺。艾因到米亚德之后，奥林像是又得到一重保护，整个人在受庇佑的安逸之中懈怠下来。无论是起源级魔法师的修习、核心的培育或是新的魔眼都不能再让他奋起，无论局势如何混乱，总有温柔乡。

    很快，奥林的背脊贴上卧室的卧榻，扎哈德拉上窗帘，点亮烛火，慢慢为奥林更衣。

    “趁着艾因还在这里，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正式的神位。”

    “不要吧，神要做的事很多，”扎哈德解开奥林外套的腰带，“修建神殿、招揽信徒、管理一切，我不想像卡拉斯那么忙。”

    奥林坐起来：“可，你已经可以召唤灵魂、令死去的神灵复苏，在艾洛温的时间、空间和维度上，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死神。”

    扎哈德脱去奥林的外套，啄他的嘴唇：“只要在你身边，神灵和姬妾没什么区别，只是发音不同的名号罢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谈话间，奥林被换上了干净的厚睡衣，睡衣是偏紫的深红色，温和内敛，充满沉静安宁的气息。扎哈德自己则穿上一件正红色的睡衣，这才抱着奥林上床去。奥林注释着扎哈德的银白眼眸，疲倦和睡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平和与宁静。

    “扎哈德，我们认识多久了？”

    “九个年头。”

    提到相识，扎哈德打开了话匣子。相同的爱语奥林听过多次。

    在奥林抵达米亚德之前，米亚德外神横行。外神之间相争，留下永恒的混乱，以至于死亡都离开了。扎哈德为了维持库尔哈尔王室残留的势力，会向外神拜访、献祭。诸多外神享用祭祀，却不回应他的愿望，外神欺凌、侮辱他，如果不是死神残留的恩惠，他不可能存活。

    奥林是第一个未拒绝扎哈德的“外神”，而扎哈德也是第一个投奔奥林的“凡人”，无论是出于计策还是真心，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扎哈德小声说：“那个时候啊，本来有机会把古伦希德杀掉的。但是我被结婚的消息冲昏头脑……就忘记了。”

    “我再想想办法，把他调走，”奥林伸出手臂，让扎哈德枕住，“毕竟你不承认，他就算不得一个库尔哈尔、无法以米亚德贵族的身份进行联姻。”

    “你还用得着他，”扎哈德点点奥林的嘴唇，“让他去做事吧，我看他也挺开心的。”

    两人窃笑几声，亲吻起来。圣母对骑士慈悲，所以并不清算，只是制衡。说到清算，奥林脑中闪过的是疲累的回忆。立扎哈德为米亚德之王之前，卡拉斯要求“铺平道路”，让新王的手染血实属不当。于是奥林叫扎哈德列了一份政敌清单，再命魔偶搭好断头台。

    罗织罪名并不困难，米亚德的法条是谁定罪谁处决。奥林只好用了三天砍下两百个人头。他忘却了扎哈德在处决现场欣喜若狂的嘶吼，只记得两百个人头消耗五把魔剑，让他全身酸痛好几天。

    扎哈德之后的日子顺风顺水，奥林只是开放了自己的收藏室、再向扎哈德引荐法瑞尔·罗耶，他就获得了吉米·马洛的灵魂和歌尔刻图的重生。只是这过程中，他在扎哈德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最近没在熬夜吧？”奥林问。

    “怎么可能，熬夜是你的专属。”

    “哦，我是说死亡权能的研究。你……还好吧？”

    说到研究，奥林想到的只有疲累和徒劳无功。

    “我的研究都完成啦，不必为我担心，死亡之外的领域我也没有兴趣，”扎哈德用膝盖蹭蹭奥林的腿，“话说你最近躺得很安分，让人觉得不知所措……”

    奥林扬起嘴角，虽然相识已久，但奥林很少和卡拉斯念旧，两人更多是向前看。好像扎哈德才是一位损友，能够翻阅残缺黑历史的书页。

    “嗯，我需要停一下，等到死神的神位敲定，再把米亚德的政务正式交给你。”

    扎哈德抱住奥林摇晃起来，晃得他头昏眼花。

    “米亚德的政务有多麻烦，你比谁都清楚！我自己呆着好好的！你这坏种，就想累死我！”

    “哎，”奥林苦笑，“累死死神这种缺德事，我可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