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淇淋与麻醉针 (第1/1页)

    「是我。」那道如同山间清泉般的嗓音落入沈明韫耳中时，她尚且恍惚。

    是啊，夏念远，那个我国小五六年级兼国中三年的同班同学。脑海中浮现出国小时一同玩乐的一幕幕。她怎麽可能会忘记他呢？

    泪花为她的视野拉上了一层透着光的帘子，那个人的脸庞就这样被模糊了起来，无论沈明韫如何眨眼，那层帘子始终模糊着夏念远的脸庞。

    好像他在迷雾中伫立一般。

    「你不要哭啊！」夏念远无力地说道，他只是刚补完习准备回家，不料路上看到沈明韫，便走了过来。他还没走到nV孩面前，她便突然蹲下，泪光在街灯的照耀下，亮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蹲下身子，跟面前的沈明韫保持在同一水平，柔下声音问：「去吃冰淇淋吗？」

    「刚刚才吃。」沈明韫哽咽着道，火锅店的冰淇淋桶几乎被她挖空了。

    夏念远怔了一下，然後缓缓开口问道：「你刚刚吃什麽口味的？」

    「香草。」

    「那就吃巧克力口味的啊。」夏念远面露无奈并苦笑着说。

    「你吃的是什麽口味？」虽然夏念远说的是冰淇淋，然而他本人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枝雪糕。

    「珍珠N茶。」夏念远说着，把包装拆了。他拿着木bAng，其上那块有着如同天然石块一般纹路的雪糕令沈明韫咋舌。

    「珍N都可以做成雪糕？」沈明韫奇异道。

    「你不逛超商吗？这个东西不是已经出现很久了吗？」夏念远说着咬了一口雪糕，眉间微蹙，道：「好冰。」

    「欸嘿，吃雪糕或者冰bAng麻烦Si了，小美冰淇淋才是王道。」沈明韫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hsE包装，红边盖子一掀，便兀自吃了起来。

    夏念远见她那副得意笑容，禁不住跟着微微一笑，又想起刚刚的所见，抿了抿唇，终於还是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所以为什麽要哭？」夏念远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好像是天X使然，沈明韫应了一声，缓缓道：「你应该常常见到我跟着一个nV生去上厕所吧？我本来很期待今天晚上的火锅聚餐的，因为我想说可以边吃饭边跟她聊天，吃完了还可以一起去走走。早上交换礼物的时候说可以一起走回来的......」

    两人位处超商二楼座位区，平时人满为患的座位区在今天这个周五竟冷清得只有两个人，沈明韫很自在地接着说：「可是她今天都没有理我，连我去她们桌的时候也只顾着跟另外一个人打卡滑手机。」她歪了歪头，又吃了一口冰淇淋：「没有帮我占个位置，最後也是我去跟她搭话才跟我说话的。」

    「结果後来要散场合照的时候，我问她待会要不要去旁边逛逛，她有点为难的样子，一副不好拒绝的跟我说她跟一群同学要去李怡岑的家里。」

    周遭安静得彷佛连空气的流动都能听见，这是天地间最宁静庄严的场所。

    「你忍很久了吧？」夏念远看着雪糕缺口里露出的乌黑珍珠，一字一句而没有感情起伏地道。

    「好像是哦。」沈明韫看着窗外空荡荡的马路，又道：「她之前就跟李怡岑很好了，可能我真的一直在压抑吧。」

    「你不敢说。」夏念远边吃着雪糕，一边如朋友般地说着，一边像是开导病患的心理医师在开解，却又好像是潜意识里的声音，萦绕在沈明韫内心久久难以散去。

    沈明韫闻言苦笑：「因为之前有人因为我跟沈羽岚走得b较近就说我们两个是一对啊，如果我再跟人这麽说，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是在吃醋吧。」说完有些泄气地道：「而且我也没有更多的朋友了。」

    夏念远笑了笑，眼神中没有高光：

    「麻醉针打久了，会连自己都不知道痛从何而来──」

    路灯四周大风刮起，沈明韫没有蹲着，而是倚在路灯灯杆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泪痕上的水光仍兀自清晰。身处黑暗的少年背着他的书包、牵着他的自行车，没有高光的双眼使他如同一具人偶一般，为这情景更添了几分怪异。

    马路上车来车往，两人互望了许久，夏念远的声音悠悠响起：

    「躲藏，还是面对？」

    对方沉Y许久，站直了身子，大衣衣角微微拂过路灯灯杆，走向少年。

    少年的自行车车灯亮起，大风再度刮起，树叶的沙沙声却是前所未有的轰烈。

    一步、一步......落叶搭就的楼梯是向上？还是向下？

    沈明韫不知道，只知道朝着那，也许可以真正照亮自己的光明。

    哪怕是一步步向着guntang的地核走去也无所谓。她甚至想，将这条命当作可有可无的东西一般看待。今天活着，不必感激，此刻Si去，不必痛苦。

    那这样燃烧自己也不错。

    也许还能成为一朵美丽的烟花呢？

    绽放於虚空之中，一刹的美丽留在世界，然後隐於虚无，谁也找不到她燃烧後的余烬。

    自行车车把旁的铃铛被她的手轻轻撞了一下，叮当声不止。於是大风温柔拂过，她面颊上残存的泪便散到了远方──也许不再归来。

    「你不觉得说，有时候会有一种被抓着後脑压进水里的感觉吗？」沈明韫边走边对夏念远说道。

    夏念远牵着他的自行车，抿了抿唇，转过头去对沈明韫道：「游泳的时候吗？」

    「不是，我是说日常生活。」「b如？」

    沈明韫想了想，然後双眼发亮地说：「补习的时候啊，一次都要补四个小时，明明心里很不情愿，却还是要坐在原地被凌nVe，我的脑袋又会b着我去专注。」

    「那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是遇到不会解的题目？」夏念远似有所感。

    「差不多吧，而且还会特别的烦躁，我有的时候还会哭出来。」沈明韫认真地说：「那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我想开心一点。」

    「吃冰淇淋不会开心吗？」

    「我可以开心啊，只是到不了那麽高而已。」说着还开始b手画脚：「别人的路在平原，那我是更陷入地面地走，每一步都拖泥带水。很开心的时候，别人是在高山，我是在丘陵。」

    「采茶吗？」夏念远呵呵笑着，沈明韫也面带笑意地说：「我平常是个稻农。」

    星月无光的天空、飕飕吹拂的寒风、一半枯枝一半绿叶的树......一切构成了两个人在路灯下被拉长的背影。

    两人在一个十字路口道别，沈明韫目送着夏念远离去，然後又步上了一个人的道路。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不再被痛苦与恐惧占满，而是──

    一片似雪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