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云先生请您上去 (第1/1页)

    城市没有夜晚。

    后街的酒吧里依旧灯火通明，许多人剥去了白天那副一本正经的面具，躲在泥瓦墙后享受这个世界上混乱的喧嚣。大厅播放的仍是国外某个乐团演绎的交响曲，随着提琴声音的减弱，背景音乐终于悄无声息地消匿了几人交谈的话语中。

    今晚有一场被宣传已久的公调表演，落座的人竟是比平时翻番。宋辞很少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心里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寻找云先生，可扭头看了圈，他才记起今晚对方身边跟着的并非自己。

    他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是客人，并不是跟随谁前来的奴隶。只是一想到云先生正和另外的人待在一起，他心里总是堵得难受。他会不自觉地想起很多和主人相处的细节，然后把它们代入到对方和那个名为欧珅的男生身上。

    这样一想只会让人更喘不过气罢了。宋辞咬紧嘴唇，换了个坐姿后，继续心不在焉地盯着中心舞台的边缘看。

    颜邺正坐在他的右手边，随手从路过的服务生手里端了杯洋酒，递到宋辞手边。

    宋辞本来不该过来，尤其是在知道云先生和欧珅每周的约调时间后，他总是会在这一天想法设法地避免和对方撞上。他的主人也从来没有在这一天带他来过酒吧，但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很反常。

    颜先生哪怕平日里跟他们嬉笑得欢，这会儿一身正装坐在身边，收敛了情绪的他，支配者那份掌控全局的精神气场立刻就体现出来。

    他的沉默没让宋辞觉得有压力，反而是看着跪在他腿边的那人，宋辞感觉浑身不自在。毕竟不在情境内的斯翊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会做出这样乖顺模样的人。

    大厅灯光逐渐暗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隐进各处黑暗后，只余下几处单人沙发附近的灯。

    宋辞侧头，顺着颜邺的目光看过去。

    只瞥了一眼他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仿佛隔绝了世界的灯光下，云先生坐靠在皮质的单人沙发里，而跪在他腿边的那个男生像是刚刚哭过，眼角都在泛红。

    他们之间隔得不算远，云先生也一定知道他大概的位置，却根本没有转向这里。相反的，在他腿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云先生微微偏首，盯住了对方。

    宋辞紧蹙起眉头，脸都有点皱巴。他在思索主人带他来酒吧的目的，是让他看这场公演，还是特意用行为提醒他，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唯一。

    他想要保持理智，想主动反思一下最近是不是太过于逾越。可只要一想到云先生这个人，宋辞脑子里那些强行维持理智的线就全塌了。

    他回想起半夜从床脚边被抱上床时的温暖怀抱，也记得自己睡觉时，从抱住人手臂最后演变成抱住人腰的大胆。桩桩件件细数下来，早已经不是逾越能涵括的。

    宋辞对于这份关系的越界被旁观的人看得明明白白，可他本人却好像突然困在了迷宫内，每每遇上墙壁，第一反应竟是想强迫自己回到原点。

    走过的路尚可回头，感情上哪有什么撤回键。

    宋辞按压下心内的悸动，捧起酒杯抿了一口。他彻底明白了人都是贪婪的本性。

    毕竟曾经他只想待在对方身边，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是对方的唯一。

    酒精的苦味能中和心里的酸楚，他垂下头，终于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个角落暂时移开。

    舞台上发生什么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侧身倚在沙发背上，眨巴着酸涩的眼睛，勉强忍住了眼泪。等颜邺分心去看坐在边上那小家伙时，宋辞已经把小半杯的威士忌喝完了。

    按照成恽的关照，他是不该给人拿这个的，不过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分，颜邺抬手，叫人又多倒了一杯过来。斯翊在暗处拉了拉他的裤腿，他看向对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公演舞台的花样层出不穷，鞭子划破空气，换来的是一声声压抑的低吟。宋辞抿着酒，满嘴的苦涩味道。

    一直等在台上那位sub被他的dom扶起身时，他才敢再次抬头看向云先生那里，可对方却是不见了踪影。

    一想到他们可能是在这合适的情境下去做该做的事，宋辞整个人都感觉发疼，他有点耳鸣，起身想去洗手间时，正巧撞上一位服务生。

    “云先生请您上去。”他道。

    宋辞刚站起来，酒精的后劲直冲脑门，加上大厅里本就昏暗的环境，他差点儿没站稳。听人这么说，他下意识觉得这人是在请自己身边的颜邺，可服务生对他俯了俯身，重复道：“宋先生，云先生请您上去。”

    颜邺把放在腿边那位脑袋上的手收回来，示意人把桌上的空酒杯收走。他对宋辞眯了眯眼睛，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要对方保密的手势。

    宋辞就这么头昏脑涨地跟在服务生身后，上楼后穿过整条走廊，一直等停在隐蔽的拐角处那间房门口，宋辞才深呼吸了几下，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眼圈还是忍不住发红。

    他每往里挪一步，都怕看到更让自己不喜欢的画面。

    但完全出乎宋辞的预料，云先生正穿戴整齐地站着，而他面前跪在地上的人也没有想象中的赤身裸体。宋辞感觉自己的出现仿佛是给这压抑气氛增了一丝生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跪下，云先生便对他道：“过来。”

    门口的小家伙侧身背着手飞快地在脸边蹭了下，抹掉那即将落下眼睫的泪水，然后赶紧过去站到云先生身边。

    “他有话对你说。”云先生眼神点了点地上跪着的奴隶，后者腰背明显得僵硬起来，他的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颤动。

    宋辞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他的主人，又低头去看面前那位快要跪倒下去的年轻人。

    等云先生走向一边，欧珅才压着声音颤颤巍巍地开口：“......宋辞先生。”

    “...是我，是我告诉了宋逸安您的消息。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欧珅的声音和他初次与宋辞见面时天壤之别，沙哑的声音里饱含畏惧。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宋辞还是能想起当时回家却被人挡住门强行进入家里的恐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酒后迷糊的精神却没能让人想好该回些什么，他扭头去看云先生时，跪着的人才再次开口。

    “是...是我的错，但我......我真的没有恶意。......请您原谅我。”

    宋辞盯着对方的头顶，嘴角微微向下抿紧。酒精可以放大许多细小的情绪，比如此时此刻他对于欧珅的排斥心，几乎是极速上升到了最高点。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早前云先生和对方到底在谈些什么。

    小家伙勉强支撑住自己时而发昏时而清醒的脑袋，等了许久以后才扭头跟云先生撒娇似的低语：“主人......我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