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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爱别离 (第2/2页)
释天自然是没骑过马的,白马朝他蹭了蹭,他下意识朝后躲了一步。 “别怕,它很喜欢你呢。你瞧。” 帝释天尝试摸了摸它的头,马儿便乖顺地任他抚摸。阿修罗一手帮帝释天坐上马背,自己一踩马镫坐在了他的身后。他轻拍马背,白马便朝前小步跑起来,他们在静谧无人的夜色里离开了善见塔,马蹄声达达响在小路上,穿过密林,越过溪流,他们来到郊外山间的一片广阔平原。 刚刚雨霁天晴,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帝释天仰起头,仲夏夜的光景里,银河依旧浩瀚如海,却比善见塔顶看到的美丽百倍。阿修罗贴在他的身后,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长发与脸一起热烘烘地贴过来像一只大型动物,他问他道:“喜欢么?” 帝释天手握着缰绳含着笑意一本正经佯装道:“外面的世界不过如此嘛。” 阿修罗挑了挑眉,他的手覆上帝释天抓着缰绳的手,双腿一夹,马儿嘶鸣一声,加速奔驰起来。帝释天似乎被吓了一跳,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阿修罗搂着他更紧了些,马蹄声在山间轰隆作响,与二人的心跳逐渐融合。帝释天看到周遭的景物飞快地后退,可群星却随着他们前行,像是真的流淌成了一条长河。人间沧海,飞鸿雪泥,他们像宇宙中极为渺小的一点,又好像整个整个宇宙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松开手啊。”阿修罗贴在帝释天耳边。 “跑得这么快,跌下去怎么办?” 阿修罗就在他身后笑着,他问:“你信我么?” 怎么会不相信。从我将手放在你的掌心,从我搂着你跃下善见塔的那一刻,不,似乎更早,从你将大海与沙漠,雪山与戈壁都送给我的时候啊,我便早就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了你。 帝释天闭上眼张开双臂,阿修罗拥抱他,他拥抱山间的风。天地浩渺,日月倾倒,他的自由在他面前,他的世界在他身后。 他们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边停下。山溪淙淙作响,马儿低头饮着溪水。草丛里流萤点点,鹅黄的光亮映亮草木,映亮他们的眼睛。帝释天走过去用一只手碰触,惊起一丛萤火四散飞去。 帝释天问:“这是书中说的萤火虫吗?” 阿修罗在他身后揽住他,浑道:“这不是。” 帝释天疑惑回头道:“那这是什么?” “那是天上的星星被撞翻了,落在凡间。” 心跳出了前所未有的频率,帝释天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什么在滋长,有什么在喧嚣,他感到心上像有水漫过,是酸的,像未熟的果子,是甜的,像熟透的果子,而后渐涨,渐涨,就快要从他的心口满溢出来了。那是什么啊,那是什么呢。 而后他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越来越近,落在凡间的星星在他们身边飞舞,阿修罗安安静静地吻他。 可是忽然星河扭曲,溪流干涸,他无助地朝四周看,所有的场景都在倒退。光怪陆离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孤独的善见塔顶,毗琉璃站在门前,颤抖着手递给他一枚染血的莲花香囊。帝释天接过那香囊,而后如避蛇蝎般将它扔到一旁,他没有歇斯底里地哭,他觉得一定是认错了人。针线不好的人很多,喜爱莲花的人也很多,上天带走无数条生命,怎么就会是他的阿修罗呢?他一滴泪也没落,毗琉璃叹了口气关上房门。他跑到窗前又去问月与星,他问,我的阿修罗呢? 月与星都不说话,他伏在窗前,有什么guntang的东西落在他手背,好烫,他将它们甩开,但是它们又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忽而四周的景致又变幻,月与星也不见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陌生的宫殿,陌生的人群,他在人群中央跳着一段舞,而后倚靠在金发金眸的陌生男人怀中。 那人钳住他的下巴吻他,他拼命地挣扎却无法动弹。那人抬起他的下颌问他:“你在想着谁?我的帝释天。” 不!不!我不是!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声音震耳欲聋,却什么都发不出来。guntang的东西又从眼中流淌出来,扭曲的梦境中忽而面前那人的面容变成了阿修罗,他心疼地替他揩去泪水,你别哭啊,他说。 他不管不顾地死命抓住阿修罗的衣袖,他说,别走,阿修罗,别走。 那个男人将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天魔将人强硬地留在身边,世人皆知,那天域的圣子住在高高的善见塔顶,不曾见人,也未有嫁娶。可帝释天那时说,我不是你的。 在那个跳下善见塔的夜晚,草木为证,萤火为凭,圣子早已与他的英雄一起,叩拜过了漫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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