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祈愿 (第2/3页)

憎过，结识了许多人，背叛了很多人，辜负了很多人，最后不甘着死去。

    如果一个故事，一开始你就知道结局，你还会读吗？

    你的回答，可能为是，也可能是否。因为这只是一个故事，无关紧要，你甚至不需要思考。

    但你的故事，是我无可逆转的第二次人生。如果所有的开始都指向结束，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分离，所有的亲近都会变成死亡，那么，你怎能不克制？保持距离，提高警惕，提醒自己不要跨过那条界限，是你能给他们的最后温柔。

    此世将满十年，除了予平齐衍，我没有共饮之人；除了护刀查验过的，我不用任何饭菜点心；我从未酒后舞剑，也不曾击鼓而歌。无论心情好与坏，我都会定时修习心法，如铜壶滴漏，日日如一，不差分毫。

    这就是纵横堡顾廷歌的生活。在深井下望着一束光苟活。光芒临身之日，便是他气数将尽之时。途中凡是和他有沾染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凡夫的感情以我执为基础，越有情，私心越重，痛苦越多。绝情，不是说冷酷无情，而是去除六根，自斩尘缘。心离四相，则离情执。无挂瞬息，寂静圆满。

    那天夜晚，啸影差点熬不过去。我旁观他在生死间挣扎，感受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孤独般的宁静。死亡如此简单，生存则何其艰难。

    我守了他整整一夜，在他将要清醒前离开。之后，我让川海在他伤药中加了促眠安睡的药材。只等他沉沉睡着，我才会去他房间看他。

    我不是故意要避着他。只是每一次当我靠近啸影，他脖颈和身上渗血的绷带，都会提醒我做了什么。

    我连他一根指头都不敢碰。

    大典之后第五日，在堡内续筋接骨、生肌收口等各种秘药的帮助下，啸影已可下床走动。川海说他求生意志极强，因此恢复速度超乎寻常。

    那天他白天一直清醒，我便没有过去。日头西下，和某位宾客谈完一笔买卖后，我带着明飞回阁，在卧房外，看到了直直跪地的黑衣男人。

    猝不及防之下，我竟有掉头逃开的冲动。无人知晓我的狼狈。面上我只是淡淡点了头，一如既往地步入房间。

    啸影唰的一声跟了进来。速度极快，在我眼角掠过一道残影。待我再回身时，他又跪在了软榻旁，脊背挺直，虽一语不发，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执拗的气息。

    我叹气，瞥了明飞一眼。明飞退下，离开前关了门，挥退了准备服侍我更衣的侍女。

    “你有伤在身，地上凉，起来坐。”

    霞光从窗户射入，为啸影深邃冷硬的面部轮廓勾上金边，而阴影在他身后滋生，像潜伏的夜枭，倒挂在椅子上。

    他依然跪于原地，不起身，不吭声，只是抬头看我。

    我佯装不觉，抬臂从矮桌上拈起一块桂花糕，又为自己倒了杯凉茶，借此避过那道太过直接有力的目光。

    有时候勇气就像火花，只要不给它们空气，燃上几息之后就会自行熄灭。

    “你重伤未愈，若无要事，就回房歇着罢。”

    用了三块点心、喝完两杯茶后，我慢条斯理地用巾帕拭去指腹残渣，漫不经心地瞥向他。

    这是从他进屋来，我第一次看他。此时那如芒刺般的目光早已黯淡，挺直的腰背也失了支撑。他高大的身影已被浓重的阴影完全吞噬，浓而密的睫毛轻轻眨动，在他脸颊、嘴唇投落阴影，显出几分幽冷的脆弱。

    我收回目光，似受够了眼前的场景一般，甩袖起身，朝内室走去。身后传来一阵慌张急促的声响，啸影终于动了。

    却不是如我所想地离去，而是反方向地移动。他跟在我身后，三两步后便超过我，抢先入了内室，长臂一展，砰砰几声，干脆利落地从里面将门锁了起来。

    “你要作——”我的疑惑消解于眼前的下一幕。

    刺啦一声，啸影徒手撕开了自己的黑衣，露出赤裸的古铜色胸膛。他盯着我，深绿眼眸在昏暗的室内闪耀着强烈的光芒，仿佛要将我看穿。

    紧接着，长裤、亵裤、鞋袜一一落地。不过短短几瞬，我面前的男人已一丝不挂。

    不。不对。还有浸出血的白色绷带。它们缠绕在他的肩胛、腰腹、大臂和脖颈处，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和附近褪色的旧伤疤汇成同一副画卷。凸起的青筋和血管如虫蛇游走，彰显出勃发强健的生命力。

    “属下斗胆，想问主上，属下做错什么，让主上如此对待属下？”

    啸影艰难开口，声音粗糙沙哑，夹着喝喝气音，仿佛破损的风车在艰难转动。

    “……是因为属下东文暗娼的身份败露，羞辱了纵横堡，让您面上无光，被人嗤笑？”

    “所以您才因此厌弃属下？”

    比起纯然的卑微，男人颤动的音节更像失望和挫败的混合体，带着未出口的指责和控诉。

    没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疏远借口。我应该肯定他的猜想。然而我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说出口。

    “不。不是这个原因。”

    等不到我的回应，男人自顾自地摇头，否认，他一步步向我靠近，双眼亮如狼眸，含着某种执着和希冀：“您说过，喜欢我的身体。您也并不在乎虚名。”

    “为什么您要避着属下？”

    啸影用双手按住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