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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1/1页)
江岁予今天没有签到常用的那间琴房。 它的门口在厕所对面,夹在中间的地板总是cHa0Sh,会让人有种心理作用的不乾净。路过的琐碎话语较为繁多,便容易渗透室内本该密实的沉默。琴房内部条件同样不佳,第一次来的时候灰尘味很重,电扇老旧肮脏,弹琴时一回头就能看到墙上写着不雅的字眼,或许发生过一些不应该的事。晚上时灯光被形容有Y间的气息,延伸了很多鬼故事,不感兴趣的人都略知一二。 但它是最容易签到的琴房。江岁予不怎麽在意那些缺点,第三次来时便把这里当房间般彻底打扫一遍,电扇拆来洗,卷起衣袖把钢琴转了个方向,再从主修老师那里弄来一盏台灯。一段时间过去,他就着橘h的灯光练琴,也能渐渐感到温馨了。 再怎麽说,钢琴能弹就好。虽然那台琴也像因艰困的环境而虚弱,频繁断弦。 「得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产生归属感,先一步被签走时,江岁予都会感到呆然,像一天忽然被挖去一角,变得无法完整。 这种状况很少发生,却每次都使人不甘心。 他疲惫地看一眼现在里面那个陌生的面孔,才走出校门去搭公车,等很久又伫立整路。到站後,在天sE已暗、路灯却还没亮的街上踱回家。 这样的h昏,是在夜晚前好厌世的一刻,似想徐徐烧掉世界。 从远处看到家里还暗着,江岁予感到安心,上大学以来的每一次发现房子里还空无一人,心里皆会稍微放松下来。 江岁予进门放好鞋,情愿地第一个开灯。 有时候,糟糕的一天能从任何小事上让人到心烦。 b如,家里那间宽敞的琴房,门竟是敞开的。 就着外头的光线映出一角轮廓的黑sE平台钢琴,彷佛幽暗中睁着的双眼令人浑身一僵。整个家里的寂静,都像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那台贝森朵夫,究竟有多久没看到了? 江岁予马上去把门关好。 高中时,有个来过这里的笨蛋把他家有贝森朵夫的事情讲出去,害他签琴房时都会被白眼。於是上大学後他学乖了,发誓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一年多过去,才发现这份谨慎的多余,他根本没有能讲的对象。 说起来,现在似乎是该请调音师的时间了。江岁予去热一杯牛N,走回房间的路上才想到,琴房的门也许是调音师离开之後,忘记随手带上。 他又在晦暗的空间旁驻足,最後为自己认真计较原因感到可笑,终於离去。 房内静得能听到秒针的声音。 很少这个时间就在房里,他在桌前喝一口牛N就觉得好累,不想做任何事。 房间不应该只是用来发泄疲惫的地方吧? 小时候,他曾经在贝森朵夫旁边玩到睡着,想来实在是件不可思议又遥远的事,现在的他一步都不肯踏进去。他也曾经像普通的青少年,在房间里找一些感兴趣的事情来做,学简单的y币及扑克牌魔术,或者玩解谜类的线上游戏,现在他都几乎忘记、无感、也没有力气了。於是过去的记忆全变成会令人惆怅的东西。 如今房间多数的回忆都不是那麽愉快的。 江岁予低头看着桌面,彷佛能看到双手冷漠地撕着乐谱,在地上,在床上,都有曾经那样做的影子。撕完再把纸张的屍T带去yAn台,烧掉。 做的当下压力很大,JiNg神残酷得像已经从自我分离,到点火时心情才逐渐平静。 也许是因为过程是缓慢、谨慎、专注,还有一点庄严美丽,他才感到被安慰。更也许那些都是想法的包装,实际上只是种微不足道又不健全的报复。 毁屍灭迹就是这种感觉吗?他用手支着额头,蹲在地上看满地灰烬时,偶尔会觉得做这种事似乎有罪。 还持续了快两年,呵,罪孽深重。 几次主修老师问起之前的乐谱时,他总会以犯人的心态,不自在地回说,不见了。 他到现在看着火光时还是会想到曾经参加过的那场丧礼。 想到那些纸佣人、纸房子、纸钢琴。想像燃烧过後又缓缓成形,化为真实。那天他回家之後,也找了已逝之人喜欢的那几页乐章,在yAn台上哭着烧成灰烬,燃至不哭了为止。 他之前还会写些小纸条,说如果你收到了的话,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现在,他已经不会对那些沉默而暴力的撕痕多做解释。 出去洗杯子的时候,开门声伴着话语从楼下传来。 「他在学校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有可能是一直都在练琴吗?」 「我打电话问过老师了,他是有在练习。」轻微但十足无奈的叹息夹在中间,「但是每天练习不上台也是没用。」 「到底是想g嘛?我看他根本有没尝试救自己……」 终於放好东西抬头的江母看到了他,视线停顿片刻。 「你在啊。」 「嗯,刚回来。」 灯开着摆明就是有人在,所以话就是要说给他听的吧。 江岁予慢慢走下楼。江母最後说晚餐在桌上,便跟江父一起到书房去,在门完全关上之前,还能听到谈论在那处琐碎不清。 江岁予打开晚餐的塑胶盖,热气扑在脸上,和方才的话语一同有挥之不去的感觉。他cH0U出纸巾擦了擦脸,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入学时,在研究室外听到主修老师跟母亲的对话。 他现在的状况可能没办法上台,任何形式都没办法。 他发生了什麽事吗? 他会怕,应该说、是恐慌,完全没办法演奏……高中毕业後就一直是这样子。 ……可以谅解,也能和其他科目的老师商量看看,但是最後毕业音乐会还是得办的…… 毕业音乐会还是得办。 否则,人生就要凝滞在这个阶段里了。 当时江岁予身心交瘁,只剩跟在旁边的力气,他靠在墙上,从掌心透红的黑暗中抬头,盯着建筑外云层厚重的天空。四年听起来很长,於是他在庞大的迷茫中找到一点安慰,还好,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修复。 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他在这边,灵魂却好像还在那里,望着灰而沉的乌云,不知所措。 没办法出去的话,琴房里的声音再怎麽完美都一样。 上台这件事,还是像蹲伏在黑暗中的兽,像那台贝森朵夫,始终在伺机夺去他的呼x1。 没有尝试救自己。真要怪罪的话其实可以这麽说。 他想到今天邀他去伴奏的方尚良,双眼似乎都因为期待而亮亮的。好希望当时能留下余地转圜,而不是一句连自己也感到失望的道歉。 这或许是最後一次机会,在有人陪伴的状况下上台了,於他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契机。 但是,拿他人的前程当作赌注,对方尚良多不公平,他不忍心那麽做。 再说像那样的人,可以轻易说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的人,真会愿意好好凝视开在他心上深幽的空洞,而不是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睛吗? 信心逐渐坠落时,光芒又在好远的地方,一闪即逝。 江岁予大概只吃了两口,就没有力气似的把筷子放下。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义无反顾的手,他觉得自己置身於流沙里,在一片无限延伸的荒漠中,身旁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什麽也抓不住地被慢慢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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