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陵支线：旧陵新冢（4） (第1/1页)

    燕陵向四下里望去。雪地里，有深深浅浅的一行脚印，燕衡不知去向。

    他抿了抿嘴唇，微微垂眸，事不宜迟，立即从自己在坟墓留的生门进去，穿过墓道，进入墓室，打开了金丝楠木的棺椁。

    一星飘摇的长明灯照在大红sE凤凰纹饰的织锦缎裙上，流光溢彩，他小心翼翼将她冰冷的尸身捞在怀里。她倚靠在他的x口，仿佛下一刻就可以醒过来似的。

    燕陵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替她拉起了白狐狸毛的衣领，遮住她的脑袋，旋即背着她出了墓室。

    他巍巍行路，背着杳杳，深一脚浅一脚踩过雪地，天上飘着霏霏的雪，很快沾满他的发梢。

    他低声说：“杳杳，你在么？”

    没有回应，可竟又像能听见她说她在，燕陵嘴角轻g，复又说道：“京城的冬日太冷，等开了春，三哥带你去南边。那里四季如春，你一定很喜欢。”

    上了马车，他仔细给杳杳掖好了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还塞了一个暖炉在她手里，才去驾车。

    他的怀中也有一枚符纸，用以复魂。

    他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窸窣响动，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慌乱。

    鬼使神差的，他看了一眼马车里静静躺着的杳杳，决定下车看看。他回到墓碑前，就听到了燕衡的声音。

    “杳杳！”

    燕陵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几步开外，满身伤痕的银甲青年，凌乱匆忙地停下脚步，而燕陵猝不及防，怀中骤然撞过来一个人——一个，小姑娘。

    “唔——”他低眸望去，清峻容颜顷刻如冰化水，漆黑眸子不可置信，抬手，想抚m0一下她的头发，担心地犹豫了一下，便定定揽住她。她身子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令燕陵不由自主揽得更紧了些。

    是杳杳一头撞进他怀里。

    她r0u了r0u可能撞疼了的脑袋，闻见了三哥身上独有的清冽的青竹气息，仰起头，一愣，复而惊喜地唤道：“三哥！”

    她紧接着便把脑袋埋在他的温暖的怀里。

    她的魂魄，竟然可以触碰到燕陵。

    燕陵忖度，大抵是他怀中那张符纸的作用。

    杳杳见他，神sE如春暖花开，这一幕落在燕衡的眼中，狭长眼眸似燃起了滔天的妒火，他沉沉呼x1了几下，便大步上前，伸手，想将她强势地拽到自己这里，可他的手只是从杳杳身T穿过去而已。

    杳杳在燕陵的怀里一躲，x1了x1鼻子，鼻音浓重，楚楚可怜：“三哥救我……”

    燕陵神sE一端，“皇兄想做什么？”说着就揽着杳杳往后一避，她缩在燕陵的石青披风里。燕陵知道燕衡碰不到她，可仍然挡在她的身前。

    杳杳对他完完全全的戒备，还有对另一个人的依恋，刺着燕衡的眼睛。他眼尾猩红，漆黑瞳孔里映着她的样子，可咫尺天涯的距离，他伸手，也再无法碰到她了。

    他哑声说：“你怎么来了。”

    燕衡看向燕陵，彼此的发上全都沾满了雪花，他来了应已很久。

    燕陵注视他的眼睛，无悲无喜，静静说：“来陪杳杳。”

    不同于他们身上积雪，雪落在她的身上，顷刻就消失了。

    燕陵道：“过了今日，她就要走了。人间的最后一夜，这里偏僻荒芜，她一个人，向来怕黑怕冷。”说着，他垂眸，温柔地抬手，理了理杳杳的发丝。

    他复将问题抛回给了燕衡：“皇兄所来何事？”

    燕衡嘴唇微动，一瞬不瞬望着杳杳，可她的视线几乎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回忆总是来得如此汹涌，又如此锋利，回忆之中，他在哪里，杳杳的眼睛就看哪里，……哥哥长，哥哥短，仿佛离了哥哥，就是天塌了一样。他兀自冥想的片刻，连眼角余光，她都不曾给他。

    他苦笑一声，半是自嘲，半是悲凉，“不知所来何事。”

    燕陵道：“皇兄也看到了，杳杳不想见皇兄。这最后一程，皇兄不必送她了。”

    这话刚出，燕衡复杂地望着他们，忽然无言相对。他慢慢转身，在石像生的旁边坐下，神情满是懊悔，架势仿佛也要和燕陵一样，陪她这最后一夜。

    自她过世，连魂魄亦不曾入梦来，他思她如狂，却无能为力，今夜能见到她，已是上天垂怜，他再不敢靠近她，伤她了。

    他只能远远望着了。

    杳杳仰起眼睛，望着三哥发上的雪花，那不必想也知道，是他背着她的尸身，一路落雪。这样高的台阶，可以想象，他背着她一阶一阶下的情景。

    她心中忽然有什么在发芽生长，望着他的容颜，突然情不自禁，很想，很想……她踮起脚尖，吻去了他发丝上一片雪花。舌尖触碰T1aN舐过他的发梢，燕陵却整个人浑身一震，倒x1一口凉气。

    他低眼，神魂震荡，心跳激烈，她明明没有气息，却仿佛有温热缠绵的触感，沿着他的发尾一路通遍身周。

    他听到她小声低语：“好喜欢，三哥身上的雪，很甜。”

    燕衡不走，燕陵没办法先走，也没办法带杳杳走，只好坐在另一边的石像生下。

    杳杳P颠P颠抱来了碑前的贡品，说：“三哥，你吃不吃？”

    燕陵几乎被她逗笑，笑着说：“都是给你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