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_24樊石,别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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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樊石,别哭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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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过来,是有答案了吗?”心理医生问我。

    我点点头,把那张纸递给他。

    纸张有点皱,我递过去的时候生怕医生看不清,又拿回来抻平。

    医生很耐心地等着我,眼里沉淀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张纸愣是抚不平,褶皱堆积在谢九歌眼睛上,那双眼睛硬生生老了几十岁。

    我看着反感,继续抻纸,笔墨在我的反复摩擦下晕开,那双眼睛便多了一分模糊的凄冷。

    我一顿,深觉陌生,我又急忙向医生重新要了纸笔。

    我重新画着,可奇怪的是,我再也画不出原来的那双眼睛,我反复画出来的,永远是现在这双,戚戚泠泠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猛地抬起头,谢九歌坐到了医生身后,在我对面,用纸上的眼神望着我,注视着我,他仿佛在说什么,可不论我怎么辨认,始终听不出来。

    就像十年前的那天,我明明看到谢九歌回头对我说了什么,可是枪炮声太大,烟气太盛,我根本听不见。

    我没法形容心里的空洞,好像一下缺失了什么,哪怕十年过去,我也没能找回。

    医生问我还画吗,他又给了我一张白纸,我对着白纸发怔,半晌都下不了笔。

    我的手莫名在抖。

    我让医生再等我一下,我马上画出来给他,可医生却让我别勉强自己,他从我手里拿过纸笔,寥寥数下,替我还原出那个眼神。

    他告诉我,这是看到爱人安然无恙的放心,释然,这是谢九歌向我传达的,最后的,最浓烈的,一句无声告白。

    他在爱我。

    他的眼神是柔软的,包容的,像个慈祥的父亲,只有弥留之际的担忧和放不下。

    他在担心我,哪怕我杀了他。

    可看到我安然无恙,看到是我动手,他又是安心的,平静的,意料之中的,所以他眼尾微微上挑,好似一位不讲理的父亲,纵使看到孩子犯了错,他也只有无底线的包容和宠溺。

    那一瞬,我看到医生身后的谢九歌眼神变了,变回那天穿透层层人海烟雾抵达跟前的目光,柔软又心疼。

    他跟十年前的他幻影重叠,把我带回了十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

    所有杂声被消除,我清楚地听到谢九歌在说:樊石,别哭。

    可我怀疑是我听错了。

    从小到大我就没哭过,父母觉得我怪,还带我看了很多医生,得知我泪腺功能正常,他们就千方百计想让我哭。

    他们说,不会哭的孩子是怪物。

    不会笑的孩子是怪物。

    疼了不会喊的孩子是怪物。

    有事不会说的孩子是怪物。

    他们不要一个怪物当他们的孩子。

    然后我被丢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哭过,更不用说在孤儿院时被所有孩子结伴排挤欺负,他们压着我说我是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的怪物,他们逼我当鬼当坏蛋,然后把我赶到山上遗弃,之后还跟院长打小报告冤枉我说是我自己跑出去的,我被院长毒打了一顿,我依旧没哭过。

    我就是个没有情感的怪物。

    所以为什么,他要让我别哭?

    我疑惑,我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跟谢九歌解释,却在他的瞳目里看到我的倒影。

    那张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上,正有东西从眼眶里滚落。

    一颗一颗,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从我脸颊流过。

    我迷茫地摸上自己的脸,果真有几分湿润,我又看向医生身后的谢九歌,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表情,他在对我说,别哭。

    “樊石,别哭。”

    “没事的,我不怪你。”

    “我早就知道了。”

    我这才恍然想起,我到底忘了什么。

    ……

    我被那个新人埋伏抓走之后,就跟他身边的线人对接上。线人通过密语告诉我,谢九歌旗下的各个产业均已被局里借着新人手下的名号进去搜查处置,新进的港口货也全被拦截缴获。

    局里扶持新人跟谢九歌对着干,再借着我透露的机密逐步抄了谢九歌的老底,如今只要再除了谢九歌,盘踞临海十年之久的毒瘤便能彻底连根拔起。

    今天之所以抓我来,也是为了给谢九歌下套,如果谢九歌愿意来,他们会在这里彻底了结谢九歌,如果他不来,识破这是陷阱,他们则会在各个出入境的关卡埋伏,势要除去谢九歌。

    可以说,即便我没有收到击毙谢九歌的命令,谢九歌今天也难逃一死。

    局里为了今天筹备太久,他们甚至调动了全部人手,意图将谢九歌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包括这个被他们利用、扶持、挑拨的新毒贩。

    在谢九歌过来之前,我便从线人口中知悉全盘计划,所以收到上司发给我的那条简讯时我也毫不意外。

    我的枪法无疑是精准的,尤其是移动靶,我次次考核第一。

    我知道,就算这个仓库进来的人再多,我也能一击命中谢九歌,他太突出,太耀眼,他不只是漫天繁星中最闪最亮的一颗启明星,他还是自带光源的太阳。

    没人能够忽视它。

    我也不能。

    所以我轻而易举地击毙了谢九歌,正中红心。

    只是在击中他心脏的同时,我的心口也被枪的后坐力震慑到,麻胀到没有知觉,只能品味出密密麻麻的难受,异样。

    谢九歌被击毙,元老们自然也没落下,不是当场死去,就是被伪装成新人手下的同僚们抓获。

    他们痛恨地瞪着我,嘶吼着要我不得好死,但触及谢九歌的尸身,他们又诡异地平静下来,即便双手被缚,他们也执拗地单膝跪下向谢九歌奉上他们至高的尊敬。

    我无法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幕画面,只觉得心脏被淋上了一瓶硫酸,火辣,炽痛,僵涩,前所未有的窒痛紧密地袭上我的心脏,我一时有种心脏停摆的错觉。

    因为我击毙了谢九歌,立了大功,上司决定表彰我,还给我办了庆功宴。

    可我向来不喜欢热闹,呆了没一会就默默离开了。

    毕竟立了大功,上司打算给我放假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我闲不住,一闲下来我就会想到谢九歌,想到谢九歌回眸看我的眼神,想到他临死前的遗言竟是让我别哭,我没来由的焦躁难安。

    我向上头申请继续工作,我又继续去当卧底。

    我这副尊容实在普通,没人在意没人怀疑,他们大致查了下我的背景,只是个初出茅庐性子怪诞的学生党,便对我完全放下戒心。

    才几个月时间,我一连卧底助破好几桩大案,什么诈骗、拐卖、人体器官拍卖……

    上头对我屡立奇功很是满意,连连赞赏,还有意升我的职,可我无心留在局里,我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多贡献一份力。

    毕竟卧底这份职业是做不长的,卧底也鲜少有长命的。

    但中途,我乔装着回了趟局里,有同僚通知我,监狱里有人要见我,是其中一个元老。

    幸存的几个元老被分别收押,判处死刑,缓刑三个月。

    那个元老便是在即将行刑的前一天说要见我。

    他一看到我就笑了,笑得痛快,笑得肆意,笑得癫狂,但最后,他笑出了眼泪。

    他说幸好,幸好谢哥没爱错人。

    他说,看到你也不好过,我就放心了。

    他说,樊石,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一个傻逼毒贩头子喜欢上他的对头的故事。

    我不置可否,但我坐着没走,他也当我同意,自顾自说了起来。

    他说,其实谢九歌,还有他们早就知道我是警方派来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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