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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第三日 清水) (第1/1页)
镜心怔怔地立在当场,胸口涌出一阵难言的情绪。 心口只觉一阵酸涩肿胀,那揪心之外竟然还透着一丝荒唐可笑。身为镜心魔,血脉一半承袭心魔,最擅长的便是玩弄人心,可如今,她竟然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 镜心心头鼓荡,猛地一攥拳,将那一片回光镜碎于掌心,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决绝的颜色,径直向着前厅走去。 房门紧闭,门口还守着傀儡仆役。 厉炀正在厅内交待事情,被镜心直闯进来,面显不虞之色,抬手挥退了陈金生:“不好好跟在少主身边,回来做甚?” 幽戾的眼神淡淡看过来,一股隐隐的威压笼罩下来,镜心只觉如芒在背,心头一颤,方才的决绝之色一下偃了下去,面色微微发白。 “说话。” 厉炀语气也是淡淡的,整个人靠坐在正首,取了桌上的茶来,略微润了润口,垂着眼皮看也没看面前身躯紧绷的美丽女子,那声音灌在耳中,镜心却只觉得心头一紧。 在这人间的庄园中,魔皇同玄清与那小鬼呆在一处,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十分随性,像个好脾气的主子,镜心都快要忘了魔皇的可怖。 她连忙跪了下去,方才一股热血,在厉炀的视线下极速冷退,心中又不由泛起恼恨懊悔来,脸上不由得露出谄媚的笑意,僵着脖子哑声道:“主上,少主一切无虞,主上宽心,奴婢是怕主上身边无人伺候。” “哦?你可当真忠心啊。”厉炀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茶上的浮叶。 镜心谄笑:“那是自然,奴婢对主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磕”的一声轻响,镜心周遭空气为之一滞,头顶飘过厉炀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却叫镜心浑身一个激灵:“……镜心,本座没时间听你废话。” 一股魔压袭来,镜心再维持不住那一脸假笑,瞬时俯于地面。 “主上,”镜心紧紧地盯着身前方砖,额头凝出汗来,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主上,奴/奴婢不敢造次,奴婢只是想问问主上,是否/是否恼了大人,若是大人令主上不愉,镜心……” 厉炀眼皮一抬:“你待如何?……这些话,是你该问的吗?” 镜心伏身于地,厉炀的声音已然带了冷意,镜心拳头越攥越紧,心头一股热气已然见了底,暗恨自己冲动无用,可心思不知怎么兜转,想着那迟迟未落的笔,猛然抬了头,盯着厉炀不管不顾地道:“奴婢不敢造次,可主上不惜动用禁术,封存功体,硬是过了两界之壁,主上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厅中一时没有声响,每一下呼吸皆让她心口发跳,汗慢慢爬上额头。 或许不过几个呼吸,或许过了很长时间,厉炀的声音再度响起,已是冷若冰霜:“……镜心,看来是他把你胆子养大了啊,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镜心冷汗直冒,背上丝丝凉气,急忙表忠心:“奴婢不敢,奴婢是主上指在大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主上交代,大人的一举一动皆需回禀,奴婢不敢或忘!”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无事回禀,就滚回去。” 镜心急又俯下身子,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尽力表现出臣服卑微的姿态来,心中乱颤,却坚持着没有立刻爬出去。 她亲眼目睹了百年之前,玄清以指破仙身,碎若流光,神形溃散而去,其状之决绝,惊心动魄。 她看着那从来不笑的人,面上浮现出一丝清浅笑意,释然而飘渺,映在魔皇眼中。 她看着魔皇抱着那迅速消散的身影,瞠目欲裂,几欲疯狂。 她看着百年来魔皇喜怒无常,屠尽诸魔,整个魔界腥风血雨,尸山血海…… 那日少主回还,告诉魔皇在人界遇到了一个大美人,长得那般的样貌,身上有好闻的香味,让他睡在他的床上,还帮他疗了伤……他明明是那么欣喜若狂的,大笑的声响震得炎魔殿都跟着震颤,接着便是拼着性命不顾,也用尽办法来到人界…… 镜心猛然抬头:“主上能与大人重逢,已是上天垂赐的机缘,主上既是为大人而来……” 话音未尽,已被厉炀冷声打断:“怎么?你嫌本座待他不够好?” “主上,人界不比魔界,主上功体受制,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本座之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镜心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咽了口口水:“主上,一月之期就在眼前,主上若是将大人惹急了……” “住口!如今他只得本座一人,岂容得他再逃?” 镜心话音未尽,便被厉炀一口喝断,心头一跳,电光石火间悟出些意味来,心下一狠,豁出去盯着厉炀面沉如水的脸扬声质问:“若非少主在侧,大人岂能与主上如此相处?主上就这么有把握,不怕重蹈覆辙?!” “嗑嗒”一声轻响,白瓷的杯子碎作两半。 镜心跪在地上,汗湿重衣,迟迟不能起身。 厉炀从竹里馆那月门外进来时,玄清正在门廊处盘膝坐着,身旁放着一只茶盏,却没有茶壶。 他只是对着那一片青草地静坐着,看他的样子似乎在出神。 厉炀踏过门洞向着他走去,玄清察觉了他的气息,眼皮轻轻颤动了下,敛下目来,双手轻轻交叠于身前。 不知是不是方才镜心那一番言语,厉炀看着那静若处子的身影,竟觉出几分清寂。 ——这些时日,是否当真有些过了…… 厉炀走过去,伸手将玄清下颌挑了起来。 玄清并未挣动避让,顺从地扬起面颊,安静地看着他。 厉炀被这安静乖巧的模样取悦了,俯身过去,在他面上轻轻啄了啄,转身在玄清身侧坐下:”怎么了?委屈了?” 玄清静静地看了厉炀一眼,他来得如此之快,看来是镜心的缘故了。只是不知道镜心对厉炀说了什么,本以为他会携怒而来,没想到厉炀神色间并无恼怒之意。 只是无论厉炀是喜是怒,他已再没有力气与他周旋…… 厉炀伸手取过置于地上的茶盏,径直饮尽,又将茶盏放下,侧头看着玄清沉静的面庞:“可是埋冤本座?” “……”玄清睫毛轻颤了下,却并未说话。 厉炀勾起唇角,若无其事地坐了,也学着玄清看着那一片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玄清闲话:“这地方有什么好?怎么总往这儿跑?” “……清净。” “你这性子,真是几千年都不改,你也不觉闷得慌。” “清静为天下正。” “好了好了,莫同本座讲那些道家的道理。若是这样,以后可不准那小鬼闹你。” “……不关他的事。” “哦?怎么就不关他事了?” “……“ 方说了几句,晴空之下,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的雷声。 玄清不急答话,抬眼向天边望了一眼,随即便要起身。 厉炀一把抓住他的手,摁住他的身形:“慌什么?” 玄清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方才还透亮的天空,隐隐暗了下来,呼吸间一道亮闪,紧接着又是一声雷响。 玄清倏然抬头看了眼,挣开厉炀的手,起身走入房内。 厉炀眉头微动,撑着木板站起身,缓步跟过去的时候,玄清已然又盘坐了下来,只是坐在靠内的一隅,闭目颔首,嘴唇轻抿。 厉炀走过去将他身子揽住:“有什么好怕的?” 窗外又是一阵雷鸣,玄清神色不稳,并未睁眼,却伸手推搡起厉炀来。 “别动。” 厉炀低低地道,收紧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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