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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屋子建成之後，我的确再没有与她见面的理由。不过我偶尔都会经过她打工的杂货店，从橱窗外面看着她工作的样子。

    她有时会察觉我经过，举高手向我打招呼。然而我却嫌麻烦地避开了她，她还没有过来我便离开了。

    不过有一次，她冲出门口抓住了我。

    「你是在避我吗？」

    「不是……只是屋子建好了，我们也没有要说的话。」

    「怎会没有要说的话，我们不是朋友来的吗？」

    「的确是这样……」

    「你可不要逃避我。」

    「……」

    「这晚你过来我家吃饭。」她这样决定了。

    听说人类的文化，是要庆祝他人乔迁之喜，换句话说就是要庆祝别人搬家。这样的话我确实连一些恭贺的说话，也没有跟灰蛾说过。

    这天我先回到店内放下工具箱，再打算去到杂货店等着，只是当我去到杂货店的时，杂货店的老板说她已经先回去了，於是我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准备送给她。

    说起来这真是惭愧，不知是不是习惯了那一条路，我不自觉地走到灰蛾的旧居前，才猛然惊觉去错了地方，急急地改变要走的方向。

    当我去到那个以往熟悉的工地，她的家的时候，那b约好的时间有点迟。

    我敲响了她的门，她打开门看见抱着一束花的我，皱起了眉头。

    「这个你不喜欢？」

    「我都说了我不是蝴蝶。」

    「我是在想，不是蝴蝶也可以喜欢花吧。」

    虽然她一脸厌恶，可是灰蛾还是红着脸接过花束。

    「进来吧。」

    我踏进了玄关，屋子内就跟白昼一样刺眼。抬头一看，近着屋顶凸出来的架子上排满了蜡烛，不单为室内带来光明，而且亦为室内带来暖意。

    灰蛾将我送给她的花束放到窗缘，这时我亦看见了在旁边的相框中，放着我们之前的合照。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将相框移开，然後回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怎麽还愣住不动。你已经迟到了，快坐下。」

    灰蛾一手拿起篮子中的面包，毫不犹豫的撕开了两块，她把其中一块放到我的盘子上，然後自顾自的吃起来。

    我也用汤匙舀了一口碗中的红菜汤，浅浅的喝了一口。

    「好吃。」

    「当然啦！这可是我亲自熬煮出来的喔。」她学着我喝了一口汤，冷不防又说：「那个果实我吃掉了喔。」

    「嗯……呀！」

    「所以我会有多一年的时间。」然後双眼对着我又说：「这样子你不用着紧那个果实了吧。」

    「嗯，我不是着紧那个果实，我是着紧你。」

    「你在说什麽啦？你着紧我又是什麽啦？倒是你，松鼠你还有多少时间？」

    要说的话。

    我想我大概只剩下一个星期，以人类的样子活下去。

    最寒冷的时间已过，我想不出一个月，春天便会到来。而我会在这之前，回到在森林里头的家。

    「你可不要不辞而别喔！」她说。「可以的话，在走的时候来我这里。」

    「这里呀。没问题喔。」

    「那我们约定了。到时候我送你一点果仁吧。这样你也可以撑得过冬天。」

    「嗯。就这样。」然後我又想到一些事情：「那你回去的时候，也可以顺道来我住森林逛逛喔。」

    「我不会回去原本的地方了。」

    「为什麽？」

    「因为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不，是我们的家才对。」

    接着，灰蛾放下汤匙站起来，笔直的走近窗边，打开那一扇紧闭的窗，接通了外面的世界。清凉的风送来杂草和树木的味道，同时吹散了她灰银sE的头发，她张开了双手像是要迎接什麽的，对着那一片漆黑呐喊：

    「进来吧！」

    她的声音在回响。

    然後一群黑漆漆的便从那个窗口飞进。

    「是飞蛾！」

    我看着灰蛾的同伴联群冲进屋中，原本光得有点刺眼的室内，一下子被那些朝着光芒飞行的蛾们遮盖。光透过蛾的身T，闪着磷粉的银光，b起外头这里更像夜空。

    「跟你介绍，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我追随着她的指尖，看去站在天花板的蛾们，在我看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好像盯着我看。灰蛾笑着原地转一圈，那些飞蛾们便随着她摆手起飞，像是听到突如其来的音乐般起舞。

    然後当灰蛾伸出她的食指，一只全黑的蛾便马上停在那指尖上，静着不动。

    「跟他们b起来，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我回去森林之後，大概也变成一个大叔了吧。」

    「就跟劳尔一样。」

    「哈哈，对跟劳尔一样。」

    现在想起来，这里的日子还真是不可思议。成为了人类，以人类的姿态生活下去，简直跟一场梦没两样。可是我知道这一场梦，不会一觉醒来便忘记得一乾二净。

    我想我会一直记得这里的事。

    记得劳尔的事。

    记得灰蛾的事。

    直到我变回松鼠逝去的那天，也会一直记得这个城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