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雌虫心事 (第3/3页)


    弗得格拉的这位朋友比他会聊天得多，听到安德罗米亚打算观光，他挠挠头：“那个、安德殿下要在矿星待多久？我绝对没有打探殿下行程的意思！就是，根据您待的时长，景点可能不太一样……”

    “初步打算待七天。”

    她话音刚落，就见莫古一副为难的表情。他显然是个不懂得藏情绪的雌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不该在雄虫殿下面前做此表现。而好些时间没开口的弗得格拉仿佛终于看不下去朋友的憨傻，直截了当地告诉安德：“附属三星没有值得参观七天的景色。”

    “猜到了。”她不在意地回答，“反正参观矿星只是顺带的，主要目标还是了解你们的生活。”

    这话听得莫古更茫然了：“可是，我们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我觉得有趣就足够了。”安德罗米亚在他肩上拍了拍，“走吧。”

    这时，通讯环上跳出一条新讯息。

    安德点开看了眼内容，联络员大叔终于收到了弗得格拉的更新情报，惶恐地询问是否需要更换，很抱歉第一次就出现这种失误。

    她边笑着边回复‘不用’。

    附属三星是一个除了矿藏资源外极其贫瘠的星球，估计没人预料到会有雄虫来这里观光，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供雄虫消遣的设施。所谓的散步，也就是三人乘坐巡逻车四处闲逛。莫古负责对矿脉讲解一二，再插播许多个两人执勤时的小故事，安德负责倾听，而弗得格拉负责沉默。

    无论莫古为了让安德罗米亚不无聊费了多少脑细胞，她的客人始终都还是弗得格拉。在故事间隙，安德时常会转头询问弗得格拉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真的吗？’、‘你也是这么想的？’等等，让弗得不至于彻底沦为背景板。

    一个下午的参观结束，她将夜晚的时间留给他们处理私人事务，免得雄虫恐惧症先生承受不住。安德的良苦用心虽然没怎么打动弗得格拉，但莫古完全成为了她的粉丝。

    两人一块儿往宿舍走时，莫古一改巡逻车上的拘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无处散发的兴奋：“弗得！你看到了吗！安德殿下多平易近人啊，他还会关心我吃得好不好，还对我说明天见！天呐，再也不会有比安德殿下更好的雄子殿下了……”

    在好友面前的弗得格拉也不像在雄虫面前那般寡言，他原地停住，在莫古投来疑问的视线时对他说：“莫古，你想要这位殿下的信息素吗。”

    “……哈？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弗得。那可是S级的殿下，不是我能肖想的。”棕发雌虫先是一愣，紧接着狐疑起来，“而且被选中的不是弗得么，你才该多想想怎么讨信息素。今天下午非但没留下好的印象，反而让殿下照顾了，这怎么行？马上就到你的躁动期了不是吗，难不成安德殿下在侧，你还打算用抑制剂？”

    “嗯。”

    弗得格拉仿佛事不关己的冷漠让莫古难以理解的同时，升起一股气恼与不快。

    他转身扶住墙壁冷静了半晌，又觉得实在冷静不下来。这话题不适合在走廊里聊，于是莫古将弗得扯到自己房间里去，谨慎地将门锁好。雌虫做完这一切便想张口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急得他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最后，莫古叹了好长一口气，才像是被毫无波澜的挚友打败了似的，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弗得？再用抑制剂，你能不能活过今年都不一定！”

    这话说得还算比较保守，实际上的情况是这一回的躁动期都很危险。而弗得格拉的回答一如既往，冷淡的神色丝毫未变：“之前就说过，我不想和雄虫相处。”

    “可这和你的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不。”

    那段从未对挚友提起的过去，到了现在的境地也仍旧无法开口。

    “我有雄虫恐惧症，无法接触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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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得格拉看着睁大眼睛的挚友，内心总算轻松了一些。莫古不可置信地张大嘴：“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才知道不久。”他如实回答，然后将自己的症状故意夸大了一些，“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讨要信息素，在依靠信息素度过躁动期之前，我会先因为接触雄虫而疯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与弗得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工作。C级的雌虫能什么地步他心里有数，可弗得不同，他的履历本可以如黄金般灿烂。他能成为正式的远征军，也能获得雄子殿下的青睐。弗得格拉的存在就像是启明星，寄托着莫古太多的希冀和梦想。

    挚友失意至此，他头上的天空也仿佛一片晦暗。若挚友就此死去，他的人生也像是被硬生生砍掉了一半。

    莫古曾努力地想挽回这一切。

    他搜集消息分享给弗得，告诉他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好的伴侣。他尽力成为幽默的人，希望弗得能走出阴影。他费尽口舌，让弗得不浪费大好机会。他——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雌虫，他所做的事情全都渺小如砂砾，影响不了任何结局。

    莫古一下子瘫坐在整洁的床铺上，抱着头不断自言自语。弗得格拉垂首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年得知噩耗的自己。

    “如果你想要安德殿下的信息素，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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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这句话后，弗得格拉打开门锁走出了莫古的宿舍。

    房间里烦闷的空气令他不太舒服，雌虫轻抚胸口处，沿着通道来到基地连接行政区与宿舍区的中庭。在贫瘠的矿星，这里是为数不多的绿洲。有鹅卵石小径，有茂密的树林，也有清澈的池水。

    沿着小径走到里头，有几排藏得较深的长椅。

    上一批去支援的部队还没回来，现在基地里的人都十分忙碌，没空特意跑到这里休息。人员走动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弗得格拉坐到其中一个长椅上，放任自己的身体靠着椅背后仰。漆黑的夜空中明星闪烁，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冷得几乎要将咽喉冻结。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何自己竟要走向这般结局。

    六十对于军籍且有能力的雌虫而言，正是去前线杀敌的年龄。然而六十对弗得格拉而言，却是失去骄傲后苟延残喘的第三十年——在那之后，他竟然能活整整三十年。

    这些年里，弗得格拉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他活了下来？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死在混沌星，死在与嵌合兽的战斗中。

    他为什么，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