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37暗度陈仓(下) (第1/2页)
37暗度陈仓下 “君子之约……先生可要说到做到。”沈涟微微勾唇,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好似这句话并不是在威胁我,只是在和我打商量一般。 沈涟站在原处,等我再一次点头后,才摸出一支竹笔。 “临时画上吧。回头用天冬汁,便能洗掉。” 沈涟是丹青大手,他若想仿的东西,断没有仿不出来的道理。因而我便在想,他将我画得很丑,绝对是故意的。 “嗤”的一声,他擦亮火折子,燃了两根蜡,示意我靠在桌边凑他近一些。 “画在额角。”他捏住我的下巴,“刑纹复杂,还请先生多担待。”话毕,他拂开我额前伶仃的几根碎发。撤去手时,还顺势在我脸上摸了一道,“赵人经年游猎,北域又风沙甚大,先生怎也能有这么精致的皮囊。叫我个江水养大的楚人,都自叹弗如。” “沈怜花。”我板着脸直呼他的旧名,颇为不悦地看向他,“先生不喜欢你这样,要画就快动手。” 沈涟俯身看着我,咯咯笑起来:“先生一向不喜欢我。” “殿下一来,你写字都心不在焉,只顾着和他眉目传情。竹简写坏了不少,想偷偷丢了,谁知又被殿下发现。那时,是不是巴望着我赶紧消失?” 我呼出一口悠长的气,不作一言。 他重新挑着我的下巴,来为我画刑纹。竹笔游走在额角,有些微痛,又有些痒。我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涟挑着那狭长的眼睛看我,“算起来,先梁王害死了我哥,我也算父命加身,得伺机杀梁太子呢。当然得向先生学一学,如何才能勾上梁太子。” 这一刻,我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隋风——他能活这么大,实属不易。 沈涟离我很近,轻缓的鼻息拂动在我颊侧。但我的嗅觉已经被咸鱼气味熏得麻木,只能闻出他身上隐约带了一股梅香,像是刚从永苑回来一般。这味道让我觉得熟悉。 玉台大宴那个早晨,隋永安闯入寝殿叫醒我时,身上便是这样的味道。 正在我胡思乱想中,他蓦地起身:“好了。” 回到我们藏身的荒苑后,赵瑜瞪着两个眼珠子看我,口中“啊啊——”叫个不停。 我这才想起与他解释“墨刑”的事,他艰难的点点头,便又昏睡过去。我们几人替他包扎了腹下的箭伤,便寻了个板车,在木板的夹层里塞满咸鱼并封死后,才将赵瑜挪上去。 依照计划,我将带着客死他乡的“弟弟”的尸首,回到“南楚”,落叶归根。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所行之处,半里地的人们都捂着鼻子避开我们。到南城门时,乌泱泱的士兵也纷纷皱起眉头。守城的都尉只揭开白布看了一眼,便扶住城墙干呕不止,勒令我们赶紧出城。 城郊,沈涟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一匹良骏,我们换上马后,便先佯装南下,再绕路往北。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直到我们快要渡过漳河的时候,我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风雪还未停住,沿途茫茫不辨人畜,四下鸟兽全无,安静得出奇。 我将半死不活的赵瑜又扶端了些,心下没有由头紧张起来,引缰的手都收紧了。 意识到有些不对,我便勒停马首,寻找可以蔽身之处。 毡帽毳衣之上,覆了寸许厚的积雪,眼下已经凝成雪块儿。我动作一大,那些雪块儿便簌簌往下掉落着。身下的黑马甩着头,有些不耐烦地刨动蹄子。 我正在安抚这马儿时,忽地从远处发出枭鸟鸣叫一般的呼啸声,那声音既尖且利,破空钻入我的耳朵。 我尚且来不及反应,便看到随着那声响,倏然射来一直漆黑的长箭。即便我迅速避让,可那长箭还是直直没入我的右肩,我受力险些掉下马去。 登时,剧痛席卷,我勉强扶住赵瑜,用力扯缰夹住马腹。 马儿受惊,仰脖一声长嘶,而后飞快奔跑起来。 “活捉严子玉者——封万户侯!!” 铺天盖地的叫喊声从我身后蓦地响起。我惊悚回头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精骑如同潮水一般淹上来。 就在这一片黑色之中,乍然一道银光晃住了我的眼睛。 一名瘦劲少年手持银枪,背着一把大梢弓,跨着骏马劈开队伍,径直杀将出来。 漫天风雪之中,少年的五官渐渐明晰,那是隋永安。 脱去了昔日的青稚,那面孔危险又狰狞。 我大惊之下,竟发觉右手酸麻无比,渐渐失去了引缰握剑的力道。想来是箭头淬了捕兽用的麻药。 隋永安那匹骏马乘风破雪而来,愈发趋近!他自腰间取下粗长的麻绳,用套马一般的手法,将麻绳朝我的马掷来。我的马当即被套住了脖颈,受到拖拽后马儿一个猛地趔趄,我和赵瑜霎时滚下马去。 就在我以为我们要完了的时候,一杆粗长的狼牙箭自远处迸射而来,直扎入了隋永安那匹骏马的胸口。隋永安登时失了平衡,怒骂一声后,跌下了马。 “救太子——!!” 北面传来了赵国骑兵的号角与呼喊,轰隆隆的蹄声响彻云霄。 想必是相邦公叔岑发觉赵王的尸首秘密入境,便提前派人埋伏在这里,准备接应。 …… 我们被涌上来的赵国骑兵接入大营,而后又几经辗转,终于回到了邯郸。 在看到公叔岑拨开人群,向我微笑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我心头一阵惊悸。 恍惚中,还以为自己进到了另一个囚笼。 我将在此,熬到油尽灯枯,最终困死一生。 …… 赵王大行,国丧。 赵瑜清瘦的拇指,套上了他先父那枚沉重的玉扳指。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还要归功于我找来的巫医。 起初我在良心边缘挣扎,可后来的一个夜里,我忽然便同自己和解了。 我只不过是将他父亲施加给我的恶行,还诸其子而已。曾以为我会同当年刺杀隋风未果一般,夜夜梦魇,不能入眠。可出乎意料的,我每夜都睡得很沉。 仲春,冰雪消融。 赵瑜又一次,在他的相邦念奏疏时,吐了出来。 相邦公叔岑将竹简合上,已经有些无奈地道:“王上,您还需多多静养,不可cao劳……” 一时,殿里静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