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假象坍塌[正文完 ] (第2/2页)

    无数怪异的、不可名状的透明形体嘶声尖叫，在虚空中横冲直撞。它们喋喋不休地呓语，歇斯底里地诅咒，散发着腐臭的欲望。

    它们是人世间的恶念。

    这些恶念相互缠绕撕杀，彼此争斗，突然间，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降临了。

    一颗种子从深渊里破土而出，将他们尽数捕获，吞噬殆尽。

    种子吸纳着它们污秽的血rou，如同恶性细胞一样迅速增殖膨胀，乌黑粘腻的表面不断翻滚涌动，起起伏伏，快速地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态和结构。

    最终，顶起的尖端裂开一道细口，一抹新生的嫩芽冒了出来。

    自此，这颗诞生于混沌之海的种子，有了自我意识。

    祂被人世间肥沃的恶念感召，降临在一家医院。在这坐为他量身打造的乐园里，祂贪婪地吞食着人类的欲望、仇恨、痛苦、疯狂……

    渐渐的，祂的枝干长得繁茂无垠，不再满足于栖身在晦暗的深渊，祂想知道，成为“人类”是一种什么感觉。

    为此，他精心挑选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作为日后的伪装，并准备将原主也吞食入腹，做为自身的养分。

    可那个人类的味道实在不好，没有一丝恶念，让祂倒尽胃口，恹恹地决定放过他。

    在祂降临之日，特地为自己准备了一场庞大的人祭，毫无节制地享用那些疯狂的灵魂。

    在祂消化着体内庞杂的能量，即将孕育实体的时候，一个声音唤醒了祂。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类，闯入了他所构建的表里世界。

    他呼唤祂，注视祂，不顾一切地挽救祂。

    他的目光中饱含祂从未品尝过的情感。温暖，隽永，轻盈又厚重，纯粹又炽热，明亮得足以破开凝滞的深渊，照到祂身上。

    那似乎是人类口中所说的“爱”。

    祂被人爱着。

    体内混乱而无序的能量，被柔软的“爱”包裹得严严实实，被安抚，被重组，被吸引，逐渐平息。

    祂睁开眼睛，看到了世界，看到了他。

    他温柔地叫祂“秦医生”，湿润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而祂，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祂改主意了。

    祂要让“秦医生”永远消失。

    然后，彻底地取代他。

    宁枫从幻象回过神，猛地抽回手。

    他找回了被尘封的记忆，得到了一直不愿去面对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祂说得没错。

    如果没有他，秦医生就不会死。

    他缓缓抬起头，脸颊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眼神浑浊呆滞，像熔断的保险丝。

    “呵。”他扯着嘴角，痴傻地笑了两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几下，缓缓向后倒去。

    “看到了吗？从始至终都是我。”芙罗拉俯下身，朝宁枫逼近，“被你捡回家的是我，让你重活一次的是我，亲吻你的是我，拥抱你的是我……”

    弧度优美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甜蜜的情话，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字里行间的血腥味。

    “而你——你引导我降生，为我浇水修枝，赐予我姓名，以言灵之力为我加冕。是你，让‘秦雨颂’彻底地变成了‘芙罗拉’。”

    “……是我害死了他。”宁枫喃喃道。

    “没关系的。”祂安抚道，幽暗的眼底似乎有火焰燃起，灼成一个漩涡，诱惑着宁枫，“你还有‘芙罗拉’，你还可以爱‘芙罗拉’。”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宁枫神经质地摇着头，猛地抓起地上的刀，义无反顾地捅向自己胸口。

    “为什么不对！”芙罗拉用掌心挡住刀刃，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迸开裂痕，嫉妒将祂的表情灼烧得疯狂而扭曲。

    “你只能爱我，你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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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根触手从祂的胸口喷涌而出，箭矢般射向宁枫，密不透风地缠绕住他。

    一瞬间，宁枫所有的感知都被遮天蔽日的触须剥夺了。

    它们吸吮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挑动着每一根神经，拉扯到紧绷的程度又猛地放开，将他的灵魂揉捏成各种形状。

    他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同时又体会着没有上限的快感。沉重的恐惧碾得他支离破碎，而暴涨的快感又将他粘和在一起。

    他被矛盾的两股力量拉扯得几近崩溃，恍惚间，听到了直接传入大脑的声音。

    ［mama。］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mama。］

    巨大的压迫感直接让他颅内高潮，他感觉到脑浆在疯狂翻滚沸腾，鲜血从他的口腔和鼻管里涌了出来。

    他感觉到生命力在逐渐流逝同时快感累积到了顶点，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他抵达了死亡的边缘，无限地接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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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八怪还学别人出头？妈的，废了他！”

    被人一拳打在脸上时，宁枫还在发懵，脑袋混乱得如同一团浆糊。

    他茫然地看着堵在他身前的浑身酒气的男人们，一时竟想不起这里哪里，自己是谁，他们又是谁……

    “让你敢多管闲事！”打人的地痞见他默不作声，更加嚣张，抬脚就要往他肚子上踹，腿还没伸出去，就被人一酒瓶砸在了后脑勺上。

    宁枫听到玻璃炸裂的声音，回过神来，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拽着那人的领子，将他一把摁在了桌子上，拽着他后脑的头发，来回猛砸。

    青年有着姣好的外表，清冷漂亮，气质文雅娴静，与他凶狠残暴的动作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宁枫愣愣地望着他，不合时宜地发起了呆，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几个地痞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围观群众也都散开了。

    只有那青年还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擦着指腹上的血迹。

    夜市人烟熙攘，他立在阑珊的灯火中，转过头，迎着宁枫的目光走了过来。

    两人距离拉近，宁枫闻到他身上独特的香味，无措起来。更让他无措的是，那人竟伸手想来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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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吗？”青年问。

    他看着宁枫，或许是昏暗的光线的衬托，眼睛里闪着细微的光。

    “不痛！”宁枫顿时方寸大乱，后退一步，捂着爆红的脸：“不是，有点痛…其实还好，对了，那什么，谢谢你……”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才忐忑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手摆得像雨刮器：“别误会，我不是在搭讪……”

    青年“噗嗤”一声笑了，眉目舒展，嘴角扬起的弧度天真而明媚，灿烂得不沾一丝阴霾。

    他向他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芙罗拉。”

    正文完